“他們總是形影不離,每次出席派對他們都在一起。而且,單從照片上看,她似乎是藤倉次郎的個人專屬模特。藤倉開個人攝影作品展時,她還曾幫忙設計宣傳冊,並為作品寫介紹。據說就連藤倉到沼澤地去拍丹頂鶴的照片她也會跟去。”


    吉敷心想,這恐怕一半是為了工作,一半是因為通子也想去看看丹頂鶴的緣故吧。不過吉敷心知在此多說無益,因此並沒有反駁。


    “當時大家議論紛紛,猜測藤倉次郎何時會和他太太離婚。畢竟藤倉先生當時還沒有孩子。”


    “光憑這些,就能斷定她是藤倉次郎的情婦了?”吉敷無力地說道。


    “不,原因還不止這些。”黑田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除了這些以外,還有許多事例呢。最有說服力的,當屬那件至今仍被大家議論不休的醜聞。”


    說著,黑田把照片從牆上摘了下來。為了讓吉敷看清,他把相框翻過來,將扣住底部的鉤子一個個掰開,取下底板。牆上的燈光直接照在照片的白底上,可以清楚看到上邊通子的筆跡——“love。通子”。


    吉敷心底一陣發涼。黑田笑著重新弄好相框,掛回原處。


    “據說還有比這更厲害的呢。這話還算一般,有些照片背麵寫的話更熱情洋溢。這可是徹頭徹尾的熱戀關係啊。那女人在站前幣舞橋附近開了家不錯的店,聽說那地方也是藤倉幫忙尋找,並出資援助的。”


    聽著黑田的講述,吉敷的眼前依舊抹不去通子寫下的那些字。正因為心裏一直記得她寫字的習慣,此時反而成了無以爭辯的實證。其實通子的筆跡並不好看,是那種少女所特有的字。身為通子的前夫,吉敷絕不可能看錯。


    “這件事在這裏可謂婦孺皆知。”


    吉敷完全沒有想到,在釧路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不過,這一切是否屬實?


    仔細一想,德村剛剛也說過次郎的話並非無憑無據。還有,之前不管吉敷如何勸說,通子都不願回到這處曾經屬於她的地方。她還說如果察明事情真相,竹史必定會受到傷害,兩人之間也會再次發生爭執。十四年前,在“white”店裏相互對峙時,次郎也曾放出話來,說通子心中愛的是他,會乖乖聽他的話。一幕幕往事接連不斷地在腦海中復甦,直至今日吉敷才明白,當時的自己實在是夠糊塗的。


    混亂的大腦讓吉敷感到全身乏力。他覺得要想理解這件事中隱含的真正意義,還得再花上一點時間才行。這很難逃避。


    可是,既然如此,之前通子的態度又是怎麽回事呢?吉敷不明白,通子說她討厭藤倉兄弟,喜歡自己,甚至在天橋立委身於己,說可能還會回到自己身邊的話都算什麽?而相信了那些話的自己,又算什麽?


    “如果您還想知道得再詳細一些——”


    “不用了。”吉敷說道。


    “啊……”


    “哦,不,你們社長知道得更詳細嗎?”


    “對,社長與藤倉兄弟都有來往,應該知道得更詳細。當時他們之間的關係算比較親近,聽說藤倉兄弟還援助過社長。加納女士的情況也一樣。所以我想您應該能從社長那裏打聽到更準確、更詳細的情況。”


    但吉敷已不想再聽更多的情況了。有時,知道得少反而會讓人心裏舒服些。


    “富野先生家在何處?”


    “離這裏很近。步行過去大概也就十分鍾的時間吧。不如先打個電話?”


    吉敷難以做出決斷。作為通子的前夫,他並不想去見富野,然而作為搜查官,他卻應該去見見對方。見吉敷默不做聲,黑田誤認為對方是在客氣,連忙從懷裏掏出手機,飛快地按下號碼。之後把頭扭向一邊,講了一陣電話。吉敷心中一片茫然,完全沒聽到對方在說些什麽。直到黑田把電話遞到他的麵前,他才回過神來。


    “請您跟富野先生說吧。”


    吉敷接過電話說了聲“餵”,就聽電話另一頭傳來老人所特有的沉穩聲音。對方說“我是富野”,嗓音和德村的很相似。吉敷向對方簡單說明了情況,說自己是從東京來的,為了追查一件案子,想詢問一下有關釧路廣裏一案的相關情況。


    “這樣啊……不過,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掌握著閣下想知道的情況。是有關藤倉次郎先生的事吧?”


    “是的。”吉敷無奈地回應道。


    “我和他的確來往過一段時間,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關係也不算特別親近。他曾找我買下他的一些作品,我有時也會給他介紹些朋友。我們之間的往來大致就是如此。後來我聽說他在與一些名聲不大好的人來往,便斷絕了與他之間的關係。”


    “哦,是嗎?”


    吉敷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虛脫感已經徹底支配了他。


    “聽說您還想知道有關加納的情況?”


    見吉敷默然不語,富野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有關藤倉這個殺人犯的事,對方似乎並不想多說,而有關通子的事,就沒那麽多顧慮了。此外,說起藤倉次郎,富野都在名字後邊加個“先生”,但在提到通子時,他卻直呼其名叫她“加納”。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看出釧路當地人對通子的印象。在他們眼裏,通子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女人。這一點讓吉敷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嗯,是的。”


    說完,吉敷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沉到了地底。內心其實並不想聽,嘴上卻又答應了對方。下半身突然被寒冷包圍,吉敷心裏暗叫不妙。


    “當時經由藤倉先生介紹,我曾被迫買過一些她的作品。那些東西至今還在我這兒。那個女人就跟個小惡魔似的,橫行霸道,大夥兒也都拿她沒轍。次郎先生的太太還曾找我打聽她是個怎樣的人,問得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是嗎?”


    吉敷的腦子徹底亂作一鍋粥,他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好好思考一番。他覺得這就像一場噩夢,思緒無比混亂,一心隻想找個旅館躲起來。


    “想必您應該已經看到店裏的那張照片了吧?像那樣的照片我這裏還有許多。盡管之前律師曾來找我要走了一些,但手上還有剩餘。”


    “律師?”


    “是藤倉先生的律師,劄幌人,說要上訴。”


    “哦。”


    吉敷心想這可不妙。他們是想利用通子的裸照,證明藤倉兄弟動手殺妻的舉動是出於通子的意願。必須想辦法製止才行。


    “方便的話,請您過來一趟吧。我家離您那裏很近,我可以讓您看看那些照片。”富野說。


    14


    吉敷來到富野住的公寓。乘電梯到六樓,走廊的牆上裝著裝飾架,燈光照亮了架子上的壺。整個走廊籠罩著柔和的光,單憑這點,就能看出這裏住的都是富豪。富野家的大門也並非公寓裏常見的那種金屬房門,而是用厚重的木材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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