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姓友田的刑警是個怎樣的人呢?是憑工作年限混到主任級別的,還是名副其實的主任?當時他是警部還是課長?最後又是從怎樣的職位上退下來的?從之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他的職位似乎並不是很高。有關這一點,倒也可以去東京拘留所找恩田詢問。但老實說,吉敷實在不想去小菅。去見囚犯這種事,一次的話倒還能搪塞過去,去的次數太多,就很難編造出合適的理由來了。峰脅倒是應該知道些情況,但要從他嘴裏套出話來,可並不是件容易事。


    可是,如果這個姓友田的前任刑警能把保存在姬安警署中的搜查資料帶回家保管的話,也就很有可能把現場的沾血指紋等重要搜查資料也帶回家去。如果能夠發現這些東西,重審的大門就能打開,恩田的勝利也就有望了。法院若對這種已經定案的陳年舊案開啟重審大門,審判基本上就等同於走一個程序了,肯定會無罪釋放的。


    再轉念一想,又覺得友田不會保管沾血指紋資料這類危險證物。因為這是一起警局十分重視、主管刑警還因此受過表彰的要案,關乎警方所有人的麵子。毫無疑問,友田肯定會把它處理掉的。


    總而言之,根源還是在私章上。吉敷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私章如此在意。可是在聽到這件事時,內心深處確實出現了強烈的反應。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低語,告訴他這是走近真相的重要一環一般。


    不知為何,吉敷總想去會一會這個友田,可是據說他已經去世了。既然如此,那就去見見他的親屬,可吉敷不知道他的家在何處,甚至不清楚他是否還有家人。就算有,既然友田保留了當刑警時的資料,想要從那麽一堆數量龐大的資料中找到“河合家遺失物品一覽表”來,也絕非是件輕鬆容易的事。還會給他的家人添麻煩。


    可吉敷還是想試試。他有辦法找到友田的家,那就是去找菊池。出麵懇求盛岡署內部的人,要找到友田的家也就不再是什麽難事了。署裏保留有歷任警員的姓名信息簿。查到之後就到友田家走一趟,如果能找到其親屬的話,就找親屬確認一下,是否還保留著友田留下的搜查資料。憑自己的身份,這也不是什麽辦不到的事。然而那些民間的支援者和律師卻無法做到。


    雜貨鋪前有處公用電話。吉敷插入電話卡,藉助於陳年地址簿上的記錄,摁下了盛岡警署的號碼。電話被接起後,吉敷請對方轉到刑事課,並報上了菊池的名字。等了一會兒,接起電話的男子問吉敷是誰,吉敷告訴他自己是櫻田門一課的人,問對方那邊是否有個姓菊池的刑警。對方詢問菊池的全名叫什麽,吉敷卻回憶不起來,畢竟兩個人上次見麵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吉敷說自己不清楚菊池的全名,不過能確定這個人是盛岡署的刑警,估計已經升任警部或警部補了。可對方告訴吉敷他們那裏並沒有這個人。吉敷又問是不是調任了,對方說或許吧,也可能是辭職了。並說自己在這個課幹了六年,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人姓菊池。


    吉敷隻得放棄,轉而問當年負責恩田案件的友田刑警家住何處,問對方能否查一下。對方再次問要找的人叫友田什麽,可吉敷同樣不知道友田的名字。聽到吉敷說不知道,對方又問恩田事件是什麽時候的案子。吉敷說是昭和三十三年的,負責的警署是姬安署。對方一聽,立刻回答說案子年代久遠,又是其他警署經手的,根本無從查起。


    吉敷本想再追問一番,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一般來說,在不同警署任職的警察之間的關係都不怎麽好,幾乎不會協助幫忙。吉敷徹底死了心,掛斷電話。菊池的這條線索也斷了。


    一邊悠閑地朝盛岡站方向踱去,吉敷一邊在腦海中整理思路。曾出庭作證說案發當日在河合伐木場附近看到過恩田的伊達屋老闆去世了;河合的弟弟弟媳去世了;那些逮捕恩田的刑警之中,有可能保留著“河合家遺失物品一覽表”的搜查官也去世了;而那個曾經以盛岡署員身份與吉敷一同參與過案件調查的刑警消失了、杳無音訊。這樣子可怎麽去追查“遺失物品一覽表”!


    如今還活著的人,就隻有峰脅、恩田幸吉本人和他的妻子兒子了,另外藤倉兄弟也可以算在其中。想讓峰脅協助自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恩田潤一當時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些情況,也派不上什麽太大的用場,對方的態度極不合作。在這一點上,藤倉兄弟的情況也一樣,當時他們還小,什麽都不知道。


    吉敷有種碰壁的感覺,碰的還是一堵以前從未遇到過的牆壁。吉敷不是資料課的人,也從未在那裏待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案件有關人員全都死光,導致搜查行動陷入困境的情況。


    回過神來之後,吉敷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石割櫻這裏。他想起了通子。還是夫妻的時候,兩人曾無數次一起觀賞過這株櫻花。為何自己總對恩田的案子念念不忘?仔細想想,確實是因為通子的存在。之前一直沒有意識到,真正的根源其實就在這裏。這件發生在盛岡的案子背後,總有通子淡淡的身影。恩田事件的第一發現者是藤倉兄弟,不久之後,這兩個人又親眼目睹了通子過失殺人的現場,最後還謀劃了一出欲將通子陷害為兇手的命案。


    如今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吉敷心中萌生出一種想去見見這對兄弟的願望。是在劄幌的拘留所吧?真想飛到劄幌去,與這對被告兄弟見上一麵,或許對方會說出些重要情報來。


    但這種想法還是由通子而起的,恩田事件和通子並沒有關係,那兩個傢夥也沒什麽可說的。他們是自己親手逮捕的,使他們中的一個這輩子都要在牢獄中度過,另一個受到死刑的審判。麵對一個把自己推上被告席,之後又使自己被判死刑的人,他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從優先順序上來說,首當其衝的是德村律師。如果今後還打算繼續追查下去的話,就該先飛到釧路去見見德村。德村應該知道友田在盛岡的住址,畢竟他曾經親自去過一趟。同時,他可能聽說過恩田事件發生的時候,友田刑警究竟處在怎樣的立場上。或許他還知道友田生前保存了哪些搜查資料。還有,如果友田是名優秀的刑警,當時他究竟有過怎樣的想法?吉敷覺得距離現場不遠處或許有水源,友田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呢——


    盡管釧路是一處曾經留下過痛苦回憶的地方,讓吉敷有些躊躇,但既然要做,還是應該去一趟。吉敷心想,自己該去的地方不是劄幌,而是釧路。隻不過眼下還不清楚德村所在的事務所是哪一家,隻要查明了這一點,就能很容易地查知其位置了。要去的地方是釧路,那裏與東京不同,律師的人數並不算多。而且一般辦公樓大都在車站附近,通子的小店和據井的事務所都是。吉敷樂觀地認定,到了當地,隻要翻閱一下電話本就能立刻查到。


    然而,眼下還有一件令人擔心的事,那就是如今德村年事已高。吉敷隻在出庭為釧路廣裏案作證時瞥見過當時坐在律師席上的德村。當時的德村就已滿頭白髮,身形消瘦,看起來已屆古稀之年。就算他的實際年齡要比看起來的小,至少也得有六十出頭。如今距離那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十年,說不定他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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