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從東京來的小說家。”裏美向她介紹我。盡管我一直對她說我是橫濱來的,但她好像就是不記得。


    我鞠了個躬,她也報以親切的微笑向我點點頭。老婦人大約七十歲左右,長相非常有氣質。我看了菜單,確實有裏美所說的“黃豆年糕”,我便點了這個當作午餐。過了一會兒,有三個像是農家的青年一起走進店內,不斷翻著菜單,其中一個人大聲地說:“我要檸水。”我便問:“什麽是檸水啊?”裏美很小聲,好像很不好意思的告訴我:“就是檸檬汽水。”


    我一邊吃著安倍川年糕,一邊簡單地說著自己對這部電影的感想。我就像是一般人所說的作家,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隻會說很好看。我隻要一說“很好看。”裏美便會說:“我也覺得。”她好像覺得,能讓東京的作家喜歡自己介紹的電影,是件很高興的事,但我反而很感謝她讓我看到他們這裏的世界。從裏美的談話中聽起來,他們這裏的人好像都認為這部電影值得一看。


    “石岡先生的感覺很像是電影裏的那個休葛蘭。”裏美說。


    “啊?”我自己一點也不這麽認為。休葛蘭是飾演主角的那個人,長得非常英俊,我這種東方人怎麽可能像他呢?


    “那個鴨子臉的人嗎?”在電影中,他的女朋友都這樣說他,所以我也故意這樣說,想掩飾自己被說和主角相像的羞怯。


    “喔,我不是說臉,而是感覺。因為您總是麵帶微笑,很老實的樣子。”裏美說。


    “是嗎?”


    “是的,您生氣啦?”


    “不,沒有,我已經習慣了。”我說。事實上我是真的已經習慣了。


    咖啡廳並沒有像電影院那麽怪,從窗戶可以眺望稻田倒是挺特別的,遠處還可以看見葦川。


    “頭顱放在木筏上,那樣漂流下來,真是嚇人呢!”我突然想到,便說。


    “我也覺得。”裏美附和。“那真的是菱川幸子的頭呢!”


    就像桃太郎一樣,兇手應該是想開一個黑色玩笑吧!


    “好像是。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如果有,一定要告訴我。”我問她。


    裏美擺出了一個飽受驚嚇的表情,然後說:“我還是高中生,所以不太了解,但,應該還是和因果有關吧!”


    “因果?”


    “嗯,我媽媽他們也這樣說,雖然旅館收起來了,但好像還是不能被饒恕。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或許要離開這裏了,我爸爸也說我們家背負了太深的仇恨。”


    “喔。”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個村子裏的人,業障都很深呢!”她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老氣橫秋。


    “業障是指什麽?”我問。事實上我也不懂,大家開口閉口都是業障或因果的,但具體而言,這到底是指什麽呢?


    “我不能說。”裏美說。我感到很困惑,因為她不是說“不知道”,而是說“不能說”。


    “如果事情可以解決的話,你們就不用搬走了吧?”我話題一轉,說道。


    “但是,這樣下去,我想也沒有人敢靠近我家了,中丸小姐死了,倉田小姐應該也會回家去,然後藤原先生、守屋先生也會走。自從留金先生走了以後,我們家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從之前的樽元先生……嗯,還有秀市爺爺過世了以後,我們家的情況就越來越糟,我想已經沒辦法再維持下去了。”


    “你剛才說什麽?留金先生?”我追問,因為在她的話中,出現了一個我沒聽過的人名。


    “啊!是的,留金先生。”


    “那是誰?”


    “以前在我們家工作的人。”裏美若無其事的說。


    “什麽?還有這個人?”


    “是。”


    “到什麽時候?”


    “到今年的二月左右,和行秀哥一起負責家裏的雜事還有木工。我們以前還在經營旅館時,雇用了很多人呢!女服務生也一大堆。”


    “什麽?他是到二月就不見了嗎?”


    “是的。”


    “突然?”


    “是。”


    “大家都是不吭聲就走人嗎?服務生也是嗎?”


    “不是,大家都一定會說,等到旅館比較閑時才走。”


    “隻有這個留金突然什麽也沒說就走了嗎?”


    “是的,這種事還是第一次。”


    為什麽沒有早點告訴我呢?這裏不就有一個最值得懷疑的嫌疑犯嗎?我心想,田中刑警對我隱瞞了這一點。


    “這個留金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對你們家有怨恨嗎?”我一邊說,一邊覺得我好像慢慢看出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動機。因為我們一直在找想殺死菱川幸子和小野寺錐玉的人,還有對中丸晴美有怨恨的人,所以才會摸不著頭緒吧!其實兇手並沒有特別怨恨這些女人,就整個事件來看,使犬坊家破碎,才是兇手行兇的目的吧,不是嗎?如果兇手的動機真的是這樣,那他隻要殺死犬坊家的人,就可以消除心中的怨恨了吧!那些因為對犬坊家的那種不明動機,像是丟石頭一樣的犧牲的受害者,豈不是要死不瞑目了?


    總之,如果對犬坊家的怨恨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動機,而且,如果這個叫留金的人是兇手的話,他就應該對犬坊家有很深的怨恨。


    “留金是個好人。”裏美的說法,給了我重重的一擊。


    “他是幾歲的人?”


    “已經五十幾歲了吧!他在我們家待了二十年以上,個子瘦小,非常溫和,而且很能幹。”


    “他對你家有怨恨嗎?”


    “怎麽可能?他不是這種人,我小時候他還常和我玩呢!我覺得他應該很感謝我們家,我媽媽常送他東西,對他很好呢!所以,他也很賣力地為我們家工作。留金的媽媽病倒後,他因為沒錢而發愁,我們替他墊付了醫藥費,之後他借的錢有部分也一筆勾消了。”


    “喔。”


    “所以,他常對我說:“裏美的媽媽很像觀世音菩薩。”所以,他絕對不可能會恨我們家的。”


    “喔。”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像搞錯了。但是,為什麽他會突然不吭聲就不見了呢?而且,之後就一連發生了那些重大的案件,不是嗎?


    “這個留金是哪裏人?”


    “荒坡嶺那邊,樽元先生家那一邊,和樽元先生住的地方很近。”


    “是嗎?”我陷入沉思。


    這真是個離奇的事件,在不可思議的狀況下,人死了,不知道兇手殺人的方法,也不知道兇手是誰。難道,我們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假設,真的是昭和十三年那個人魔睦雄甦醒過來了嗎?


    “裏美,對於小野寺女士和菱川小姐額頭上的“7”,你有什麽看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臥亭殺人事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島田莊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島田莊司並收藏龍臥亭殺人事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