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說著歎了口氣,看向楊束的眼神卻充滿了崇拜。


    和上次在楚國的那場戰役發生時不同,這一戰她是親臨前線的參與者和見證者。


    所以對比上次單純的震驚,這一次她有一些更直觀、更深切的感受。


    深吸口氣,楚月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


    然後,她開始對這場戰爭進行總結。


    因為是在楊束帶兵離開景同縣之後,她才獨自跟上來。


    所以在來到前線之前,她並不知道,真正奔赴前線的兵馬,其實就隻兩萬而已。


    不止她被騙了,敵人顯然也被大軍行進間弄出的偌大聲勢所騙。


    正因如此,哪怕兩國兵馬在邊境線上對峙了那麽多天,敵人也沒真正發起過正麵衝鋒。


    甚至在巢州淪陷的消息傳過來之前,邊境線上連小規模的摩擦也沒爆發幾起。


    想到這裏,楚月眼底湧動的佩服之中,又平添了一抹唏噓。


    為了營造出燕軍規模宏大的感覺,以欺騙敵人,楊束命人在馬尾專門綁了樹枝。


    如此一來,大軍行進的過程中便有千軍萬馬一起奔騰的洶洶之勢。


    此外,楊束還特意下令,著前線兵馬,每逢飯點都要多起爐灶,進一步借炊煙來混淆視聽。


    聽上去這似乎都不算什麽高招,但的的確確騙到了敵人。


    至於另外兩萬沒有開赴前線的兵馬,則被楊束分成了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由吳漢領導的兩千精騎,先一步去了黑風嶺外的木橋兩邊設伏。


    第二部分,合計有一萬八千人,從離開景同縣之後便化整為零,分別潛往珍粟邊界。


    這兩部分兵馬,先後兩次埋伏到了東方褘,並合計殲滅了將近兩萬的敵人,俘虜過千。


    在第二次放走東方褘之後,蟄伏於珍粟的燕軍,和當時已經在巢州“籌”到軍費的楊束,幾乎同時出發,一起趕往了前線。


    適時,羅有誌也已接到巢州淪陷的消息,從前線帶走了大半兵馬,回援巢州。


    結果留在前線的兩萬秦軍遭遇了燕軍的前後夾擊,根本沒做出多大反抗就被盡數殲滅。


    待羅有誌發覺上當,再領兵殺回前線之時,秦軍營地已被楊束改造成一個巨大的陷阱。


    與此同時,燕軍逾四萬兵馬早已齊聚前線,趁疲憊的敵軍深陷陷阱之時,發動總攻。


    結果便是,燕軍輕鬆取得了決戰的勝利!


    雖然已經親眼目睹了這份實實在在的戰果,但楚月依舊感覺有些不真實。


    如果是自己麵對兩倍於自己的敵人,隻怕一早就慌了手腳。


    別說去戰勝敵人了,光維持不敗就已經得使出渾身解數。


    想著,楚月重新在嘴邊掛起了一抹苦笑。


    但事實上,這一戰能贏得這麽輕鬆,全是因為楊素對敵方兩位領兵大將的了解。


    東方褘貪婪,自負,且用兵策略相當極端;羅有誌沉著,冷靜,但缺乏冒險精神。


    最重要的是,東方褘和羅有誌長久以來都存在著競爭關係。


    楊束會在黑風嶺外放東方褘回去,就是因為料定了東方褘咽不下那口氣,料定東方褘不會去前線搬兵,料定東方褘會瞞著羅有誌來找他報仇!


    他唯一沒料到的是,東方褘連一千人馬也沒給巢州刺史留。


    得知巢州城內的留守兵馬全被東方褘帶走,楊束臨時改變了攻擊目標。


    最終他輕而易舉地帶兵開進了巢州城,並好好地耀武揚威了一番。


    當然,如果秦軍的前線指揮官不是羅有誌,他也不敢隻派兩萬兵馬去與其周旋。


    因為羅有誌的謹慎和死板,馬武才能以兩萬人馬拖住秦軍的六萬大軍,並成功堅持到巢州淪陷的假消息傳到前線。


    此戰,真正印證了那句老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話雖如此,但除了你,隻怕沒人敢這麽用兵。”


    拿兩萬人去和六萬人演戲,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中間隻要有任何一個環節出錯,兩萬燕軍都可能被秦軍啃得連渣都不剩!


    “上兵伐謀,下兵伐戰!”楊束淡然道,“研究所謂的戰術,事實上也是在研究人心。”


    “弟子受教了!”楚月拱手彎腰,語氣虔誠,神態恭敬。


    “這些天,你也辛苦了,今天就先這樣,你下去休息吧。”


    話音落定,楊束自己先仰頭打了個嗬欠。


    見楚月杵著沒動,他微微扭頭,輕聲問道:“可是還有他事?”


    “我能再問你個問題嗎?”楚月眨巴著一雙大眼睛,輕聲開口。


    “嗯,你問。”楊束點點腦袋。


    “放走東方褘我能理解,可你為什麽還要放走羅有誌?”楚月眉頭緊蹙,“你不會真的認為,他會去投奔齊國吧?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他真的去了齊國,對你,對燕國又有什麽好處?”


    “他去不去齊國我不知道,但不會回秦國卻是一定的!”楊束笑著道,“不管巢州刺史和東方褘一開始怎麽鬥,最終都會找個背鍋的,毫無疑問,羅有誌便是最適合的人選。”


    微微一頓,楊束看向羅有誌剛才離開的方向,緩聲補充道:“姓羅的不是笨蛋,不會不清楚這點,我之所以特意提起齊國,不過是方便他做選擇而已!”


    “至於說他去了齊國對我有什麽好處,看如今的燕國,你應該就能猜到一些。”


    聞言,楚月把自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閃爍了許久才終於有所明悟。


    “以秦妙善對待叛徒的態度,應不會輕易放過他!若齊國膽敢接納他,必會遭秦妙善遷怒。可萬一齊王懾於秦國淫威,並不接納他呢?”


    “不接納就不接納唄,對我又沒有壞處!”楊束的笑容變得莫名奸詐。


    “所以,你其實是想透過羅有誌,去試探齊王對秦國的態度?”楚月若有明悟。


    “我早就說過,要對抗秦國,光靠楚燕聯盟還不夠,得拉更多人下水!”楊束並未否認。


    畢竟隻要秦國和秦妙善還在,他便永遠不會有安生日子可過。


    所以,就算是為了自己,他也得想辦法把秦國給滅了!


    為此,他需要借助楚國,甚至是齊國等國家的力量。


    齊國是繼楚國之後,楊束看好的又一個拉攏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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