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霓坐不下去了,火急火燎地衝出王宮,往刑部趕去。


    這會兒,楊束已經和刑部尚書照過了麵。


    並且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說服刑部尚書放他進入天牢。


    楊束並未拐彎抹角,直接轉向那群放火燒掉霜雲館的賊子所在的牢房。


    甫一見到他,牢裏的二十來號青年,全像打了雞血似的,激動得滿臉潮紅。


    宛如一群狂熱的信徒,見到了真主顯靈!


    楊束眉頭緊鎖,站在牢外,就像是一座冰涼的雪山。


    “戲演過了!”


    冷冷從牢裏那群人麵上掃過,他的語氣裹著一縷不加掩飾的譏誚。


    見裏麵那群人還在繼續,他揮手把身後的獄卒屏退。


    待周圍除了自己和那群縱火賊子之外,再無旁人,他再次道。


    “說說吧,到底是誰讓你們去霜雲館放火的!”


    領頭的精幹漢子似乎並不覺得這是質問,反而邀起了功。


    “聽說楚國那些混蛋竟敢對您不利,小的才特意召集了這批人手,如果大人不嫌棄,從今往後我們都願意伺候在您左右!”


    不止邀功,這貨居然還一副賴上了楊束的架勢。


    楊束不自禁地抖起了眼皮子。


    “既然你們不願說,那不妨讓我來猜上一猜吧!”


    抱著胳膊,他背過身去,緩緩於場中踱起了步子。


    “楚國恨我的人不少,有人反對結盟倒無可厚非。但畢竟和燕國結盟是楚王陛下的意思,所以你家主子不敢明著反對,隻能暗中派人來搞這麽一出。”


    看對方沒啥反應,楊束話鋒一轉。


    “又或者,你們的老家不是楚國,而是秦國。畢竟燕楚同盟,本就是為了防備秦國,秦國會慌裏慌張地派人搞破壞,也在情理之中。”


    說話的同時,他一直在暗中觀察牢內賊子的臉色。


    確認到部分人麵上浮現的不屑和仇恨,楊束再次改口。


    “不對,都不對!”深吸口氣,他加大音量,“你們都是土生土長的燕國人!”


    隻有土生土長的燕國人,才會在聽聞別人提起燕國的時候蘊上滿眼驕傲。


    而楊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眼底的驕傲。


    那一瞬間,好幾張不算熟悉的麵容快速從他腦子裏劃過。


    “難不成,背後主使是燕國的某位大臣?又或者是……”


    這一刻,他想到了紅霓的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雖然那些皇子都沒大皇子出挑,但不意味著他們就沒有爭奪帝位的野心。


    “燕楚聯盟可以說是紅霓一力促成的,若聯盟成功,燕國不止會少一個勁敵,還會多一個強援,屆時紅霓的呼聲也必然會進一步攀升!”


    “此外,我一直盤亙在紅霓身邊,隻怕讓某些人一直覺得礙眼!”


    這麽想著,楊束開始挨個兒報幾大皇子的名字。


    然後經過對比牢內賊子的反應,鎖定了一個主要嫌疑人。


    “看不出來啊,平日裏閑雲野鶴的三皇子,胸膛裏竟裝著一顆這麽狠的心!在鬧市區放火,他就不怕把整個皇城都燒幹淨咯?”


    麵對他的喝問,那群賊子卻裝起了傻。


    “什麽三皇子,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楊束並沒有和那群放火的賊子待上多長的時間。


    畢竟,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離開的時候,包括牢頭在內,都明顯鬆了口氣。


    待他走遠,立刻便有人忍不住了。


    “話說,楊師都問那些賊子什麽了?”


    “咱審了一整天都沒審出什麽東西,他要真問出什麽來,豈不顯得咱們很無能?”


    “就你這膿包樣兒,有資格和他比?”


    獄卒的話帶著幾分不安,以及幾分自嘲。


    說著說著,大家都哈哈地笑出了聲音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牢頭心裏突地咯噔了一下。


    在大家都還在嘻嘻哈哈的時候,他獨自折回了天牢。


    然後,單獨來到那群縱火賊子的牢房之外。


    隔著柵欄,打量著牢內的身影,嘴唇緊閉,並未出聲。


    牢內賊人先忍不住了,主動湊近柵欄,低聲道∶“褚大人放心,我們啥也沒說!”


    言落,領頭賊子還邀功似地勾起嘴角,鋪上滿臉自豪的表情。


    牢頭的臉色疾沉,慌忙扭頭,迅速往來路瞥了一眼。


    沒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他才重重地籲了口氣。


    “說多少次了,不要和我裝熟!”


    “這不也沒有外人在嘛。”領頭賊子嗬嗬笑道。


    聞言,其他賊子也都仰頭笑了兩下。


    看著這些家夥露出的大白牙,牢頭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嘴唇囁嚅,狠狠瞪了那些家夥一眼,最終他沒再多說什麽,甩袖而去。


    “大人慢走!”領頭賊子帶頭彎腰,滿嘴恭敬。


    聽到這道從背後傳來的聲音,牢頭的臉色更黑了,下意識地加快了步子。


    隨口和同僚打了個招呼,他換了身便裝,匆匆從天牢離開。


    因為走得急,所以他並沒有留意到遙遙綴在自己身後的那條尾巴。


    噔噔,噔噔,在大街上一陣左拐右拐,他進入了一棟朱門大宅。


    站在那棟大宅門外,楊束好一陣猶豫。


    最終,他放棄了要翻進去瞅瞅的打算,默默地退了開去。


    可退了沒兩步,耳邊便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進去?”


    驟聞此言,楊束的眼神疾變。


    收步的同時,他猛地一擰身軀,掠身遠離聲源。


    跳出四五米後,楊束的滿臉警惕才換成意外與無奈。


    “你跟蹤我多久了?”


    “也不算太久,就兩刻多鍾吧。”紅霓背著小手,下巴微揚。


    這一刻,掛在她嘴邊的得意,全然沒做掩飾。


    “兩刻鍾?”楊束愣了一愣,“看樣子,你這腿上的功夫,進步不小啊。”


    “嗬嗬……”紅霓並未否認,麵上的得意愈顯濃鬱。


    楊束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這裏麵住的是誰?”


    “嗯……”紅霓似乎琢磨了一下,“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兒應是刑部侍郎關濤的府邸!”


    “看起來,褚牢頭和關大人的交情不淺呐,不然豈會在上班時間特意到私宅拜見?”


    楊束的話明顯意有所指。


    紅霓的眼皮子扯了扯,抬眸往關宅深深地看了兩眼。


    “這個關濤我之前就有過耳聞。”


    “哦,說來聽聽!”楊束立刻便來了興趣。


    “此人草根出身,因打虎有功才被破格提拔。在地方上為官期間,兩袖清風,嫉惡如仇,所以頗得百姓愛戴,故當初組六部的時候被父王調到了京都。”


    “褚牢頭應該是京都本地人吧。”楊束眼睛半眯。


    “或許是吧。”紅霓卻不是很確定。


    話落,她緩緩皺起眉頭,低聲繼續道∶“關濤主理罪囚的審訊工作,會和牢頭走得近,似乎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吧。”


    “但願是我多慮了吧。”


    楊束咧嘴輕笑,說話間再次往關宅別了一眼。


    正此時,關濤親自把褚牢頭送了出來。


    楊束立刻和紅霓躲進街邊角落,沒有把自己暴露在關、褚二人麵前。


    待得褚牢頭走遠,紅霓才悶聲道∶“這麽一看,關濤對區區一個牢頭,似乎過於客氣了。”


    “有打虎的武藝,卻沒從軍,反而從政,隻有我覺得當初朝廷的安排奇怪嗎?”


    楊束的眉頭越擰越緊,說出的話也若有深意。


    紅霓愣了一愣,半晌才道∶“你懷疑,朝中有人在故意培養他?”


    沒等楊束接茬兒,她便匆匆告辭,奔皇宮去了。


    “這妮子,還是這般急性子。”


    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楊束輕輕地歎了口氣。


    略一遲疑,他選了另外一個方向,緩步遠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


    關宅也好,燕都也罷,都一如既往的安寧祥和。


    回到天牢的褚牢頭卻突然忙碌起來。


    “來呀,把那些膽敢火燒霜雲館的混賬給我拖出來,大刑伺候!”


    和昨晚的審訊不同,這一次,牢頭把什麽刑具都給請了出來。


    光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縱火賊一夥兒便全變了臉色。


    “褚大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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