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野的眼睛又圓又大,可能是年紀還小的緣故,他的瞳孔占比大,乍一看上去跟戴了美瞳一樣。


    這雙眼多數的時候都是冷淡的,沒什麽情緒變化的。


    現在也是如此。


    但此番仰頭望著他的時候,沈聿居然還是在其中自行腦補出了委屈和孤獨。


    沈聿走近,開門,許星野就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


    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沒動彈,許星野剛站起來就覺得腳麻了,身子一個趔趄,沈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將人帶進屋,扶到沙發上坐著。


    “等多久了?”沈聿問。


    許星野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沒戴表,手裏也沒其他電子產品。隻知道過道的感應燈熄了又亮,亮了又熄。


    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被關在別墅裏,不知時間與年歲的那段日子。


    沈聿沒在這種小事兒上糾結,脫掉領帶和西裝後,就伸手去鬆襯衣上的袖扣,“收拾一下下來吃飯,我叫了外賣。”


    許星野坐在沙發上,沒動身,也沒應話。


    話沒被執行,沈聿挑了下眉,沒繼續念叨,開始自我活動。


    沈聿將袖子卷起來,挽到小臂,趿著拖鞋從許星野身邊走過,從冰箱拿了冰塊到玻璃杯裏,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然後坐到了沙發上。


    許星野感覺身邊不遠處的真皮沙發陷下去一些,視線被鼓動著往沈聿那邊瞧。


    沈聿西裝下的雙腿又長又直,如今隨意的伸展著,就足夠賞心悅目。


    “你快期末考了,有沒有想過暑假什麽安排?”


    沈聿單手托著尼特杯,指骨正好卡在杯子收攏的位置,動作語氣斯文中又帶著慵懶。


    “沒安排。”許星野收回視線,小聲回。


    “那既然沒安排,跟著聿哥的節奏走怎麽樣?哥帶你去逛逛紙醉金迷的生活,沒準,你會愛上這種日子。”


    你最好愛上,不然還得想別的招兒。


    沈聿就不信,他把人帶ktv裏去,帶到遊戲廳裏去,等後來,再帶到聲色場所去,許星野還能在裏麵給他做奧數題不成!


    他不是菩薩,也不是男媽媽,需要整什麽給他吃給他穿,隻為守著崽步步高升,前途無量的人設。


    他養著許星野,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報複,將他養成個爛東西,而已!


    沈聿不是什麽好人,從小到大都不是。


    也不想是。


    跟顧總的演示很順利,一個星期後,維遠科技獲得了第一輪融資,至少能保證公司一個季度的良性運作。


    期間周嶼白給他打過電話,沈聿都沒接。


    海關扣押物這事兒到底是怎麽解決的,沈聿後麵也去查了。好像是有人入侵了國外海關係統,將那批貨由【不予通行】變成了【可疑】,進行了二審。物流回國才顯示正常,周嶼白想插手時已經晚了。


    沈聿猜不出自己認識的人裏,誰會是這樣的高手。


    但他知道,生活中不求回報的人畢竟少數。這人做了好事兒,肯定會來邀功。


    他隻管等著就是,總有那人主動來找他的一天。


    許星野考試同期結束,暑假到來。


    過了那輪融資,沈聿的工作閑暇了很多,有時間就帶著許星野到處浪。


    說浪,但到底許星野剛成年,有些18禁場所他不肯去,所以兩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基本也都還是良性場所。


    經過兩個月的努力,許星野確實如他所願沒整天抱著書本看,出去玩兒的時候也會主動喊他“哥”或者“聿哥”了。不過明明每樣活動許星野都學得很快,也能在不同的場合做出合適的反應,但沈聿還是能察覺到這些對許星野都沒什麽吸引力。


    很多時候,他都像是在完成任務,而不是真正的享受這種生活。


    他找不出許星野能看上的東西。


    也找不到許星野主動想要為此費心費神的動力。


    無欲無求的人不會有破綻,也沒人能摧毀。


    沈聿覺得,許星野就是這種無欲無求的人。


    所以才會哪怕他自己的媽媽死了,死在他麵前,許星野在靈堂上,也沒掉下過一滴眼淚。望著他母親的牌位,冷漠得像剛偶然經過的路人。


    這法子沒用。


    對付許星野,得換種方法。


    但具體用什麽辦法,他還沒想好。


    暑假快結束,沈聿最後一站帶許星野去了城郊的跑馬場。兩人挑了自己中意的馬,開始在草場練習騎馬。


    許星野選的一匹溫馴的成年馬。他本就聰明,學什麽都快,加上馬選得好,被教練帶了幾圈後就可以在草場上馳騁了。反觀沈聿就沒那麽順利。


    他這匹馬性烈,選馬的時候教練就有提醒過讓他換馬,但沈聿被許星野這一個月的結論給刺激到,非要馴服這匹烈馬,就牽了出來。果然,兩個小時過去了,都沒能成功上馬。


    他倒不覺得丟臉,幹勁十足。


    許星野跑了幾圈回來,就瞧見沈聿腳往馬鐙上套,剛踩上去,另一隻腳揚起還沒跨上另一側的,馬蹄子就猛地一揚,將沈聿整個人掀翻了下去。女教練趕緊撲過來接住人,當了半邊的人肉墊。


    沈聿紳士地起身,將教練攙扶起來,還伸手替她摘下了頭發上纏著的草葉子。兩人就開始笑嘻嘻地聊天。


    許星野望著兩人,馬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的教練見此,眼尖地走過來問,“學生你是不是跑累了?我看你哥可能還需要些時間才能上手,要不,先帶你去休息室歇歇?”


    “不用了。”許星野從馬上下來,狀似無意地問起,“他是哪兒不會?”


    “倒也不是不會,不是那位先生的問題,是馬。那馬是昨日剛拉過來的,還沒來得及馴化。”教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那位先生不肯換馬,所以人和馬就這麽一直僵持著,我們也沒有辦法。”


    許星野抿了下唇,將馬繩遞給教練,沒回休息室,轉而朝著沈聿的方向走過去。


    沈聿沒瞧見許星野的動作,正專心練習上馬呢,旁邊的女教練突然來了一句,“這馴馬就跟馴人一樣,你對它付出多少關心,就會收獲它多少信任。它若喜歡上你了,它手裏的韁繩就歸你管控。”


    沈聿覺得這番言論挺有意思的。


    正打算跟教練再聊聊,馬蹄子一撅,他人就又被掀了下來。


    但這一次,摔下來時砸的不是教練,是許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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