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空瞅見薑檀心的失態,隻當她身子不舒服,迅速掏出懷中手帕,塞進她被瓷片劃破的手心裏, 然後捧著手笑臉向著來人迎去:“吳兄!歡迎歡迎,一路風塵辛苦了,馬隊可是到了?大可安排在馬廄,夥計們院外吃酒,你快隨我進堂來!”


    “無she……”


    薑檀心輕聲呢喃,這一聲極輕,卻還是落在那俊朗男子的耳中,他渾身一震,極為驚訝的抬眸看去!


    四目相對,複雜紛亂、猜忌疑惑,末了被一股巨大的心cháo拍滅,隻餘心間戰慄……


    他來了麽?他也來了麽?!


    薑檀心瞳孔一縮,她丟下手中染血的娟帕,撞開擋在身前的葉空,擦過無she的肩頭直直往後跑去!


    她的視線一片蒼莽,再奢侈的金粉雕飾,如今也變得簇灰一片,她等著一抹艷紅闖入視線,帶著鋪天蓋地的妖冶,將滿林桃花比得毫無顏色。


    心幾乎要跳出胸膛,無she從不離主,他若扮作馬隊商人,那戚無邪必定也來了不是麽?


    撥開人群,跑出幾步,漸漸收住了腳步,她呆愣在原地,看著那抹殷紅徐步朝她走來——


    094 再遇故人,捉殲在房


    袍袖逶迤,有人腰際一抹玉帶勒出完美的腰線,他襟口半敞,風騷入骨,眉線勾著桃花眼眸,瀲灩如水,看著薑檀心跑著出來相迎,花間酒拋去一個風流媚眼,淚痣妖嬈,輕笑道:“哎喲,葉姑娘,實在不敢當,何須如此相迎呢……看見我似乎很驚訝?這一身紅袍如何,可應得滿園桃花景致?”


    攏了攏袖袍上的褶皺,他好整以暇的徐步上前,站在了薑檀心的麵前,望進她的眼底,不似從前清明皎皎,那混沌中流露的複雜情緒,叫他有些吃驚。他記得她的狡黠、挪揄、倔強,甚至也在她見到東廠憑契時流露的詫異激動,但他對此刻這種沉痛惱火、心碎懊悔的如cháo情緒毫無記憶。


    他不會忘了任何事,所以,這樣的情緒噴發,真讓他有些無措,連科插打諢的調戲之言,也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薑檀心心cháo滾燙,可在見到花間酒的那一刻,所有情緒盡數被封在了寒冰之中,冷熱交雜,難過得想掉下淚來。


    她指尖顫抖,漸漸攏成了拳頭,二話不說朝著花間酒的鼻樑上打去!


    咚得一聲,他頭昏目弦,險些跌了個四腳朝天。


    鼻管子一熱,流下一道猩紅的鼻血……


    是,他過目不忘,所以,他將一輩子記得她揍他時候那忿恨失望的眼神!花間酒忘了疼,忘了氣,反倒是隨著她的心碎,跟著一塊兒墜落深淵。


    陶夭夭方邁進門樓,她還在嗔怪為何半途會遇見隴西販馬商人,那股濃重的馬糞臭味揮之不去,快把她身上的香囊香氣給蓋過去了,不料一聲骨頭撞擊聲傳來,她尋聲抬頭看去,不看還好,一看氣得三魂出竅!


    她的酒哥哥,心疼還來不及,這個死女人竟敢揮拳打他?她簡直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你……你!你憑什麽打人?請帖是你寫的,我們來了卻大打出手,這就是土司衙門待客之道麽?!”


    陶夭夭縴手插腰,咄咄逼人,她伸手就去扯薑檀心的胳膊,卻不料被她冰冷的眼神凍在了原地,心頭還有怒氣,可拽著她胳膊的手有些發虛。


    薑檀心垂著眼眸,喜怒不辨,隻是陰沉著臉生人勿近,她冷冷甩開了陶夭夭的手,無甚分量的丟下一句話,卻如刀子一般紮在陶夭夭的心口。


    她道:“現在……別惹我,我不能保證不動手殺你”


    陶夭夭震驚了,這個女人她、她說什麽?哈,她還想……殺人?方想追身上前,卻被花間酒拉住了胳膊。


    他甩了甩手指上的鼻血,捏著鼻子,甕聲甕氣道:“夭夭,別鬧……”


    “為什麽,明明是她先動手打人的……”


    話未落,後頭一陣朗笑聲傳來,聲音聽起來十分正氣,卻總有那麽些陰鷙的意味在裏頭,花間酒聞聲扭過頭去,見一五官端正,劍眉入鬢的男子提步走來,他一身騎馬勁裝,身材健朗,有幾分沙場軍旅磨礪出來的滄桑狠絕。


    “路途寂寞,想不到這處土司會館這麽熱鬧,好戲連台啊,吳老弟,你真會尋地方”


    花間酒微微皺眉,他掃過那人周身,靴邊,袍角,袖口,心知他絕不是生意人,而是兵營的武將。


    “酒哥哥,這位是馬老闆,隴西來得販馬隊伍,他們要去往北祁山,因為人多馬隊沒處住,所以在會館借宿,馬老闆為人很風趣啊,生意做得很大,不如我引薦你們認識認識?”


    嗤笑一聲,花間酒魅惑挑眉,懶懶拖長了音道:“魚龍混雜,馬隊?是麽……?”


    挑釁之言,那人投了視線過來,方向開口說些什麽,倏得,一個蒙麵女子如鬼魅一般擋在了他跟前,目色冰涼,殺意淩然。


    馬淵獻唬了一跳,且也隻是一下,他沉下心,想重新審視那股讓他極為熟悉的恨意,卻不想女子已闔起眼眸,再睜眼水清一片,隻餘笑顏,朗聲道:“馬老闆,路途辛苦,房間已經準備妥當,裏邊請吧”


    馬淵獻皺了皺眉,他捧了捧手道了聲謝,腹中疑惑百結,將懷疑藏在了眸子深處,跨過門檻,看了看同樣若有所思的無she,他清了清嗓子道:“吳兄弟,麻煩你將花兒搬送進來,此花嬌嫩,受不得風吹雨打”


    無she眯了眯眼,用著自己極快的身手,擦著薑檀心的肩膀掠過,撩起一陣風來,吹起她臉上的輕紗——疤痕遍布,不辨容顏眸色深深,無she長身玉立,心下疑惑更盛,他扭頭看了看女子單薄的背影,還有垂在兩側微微顫抖的指尖。


    一個念頭沒來的撞入腦海之中:她認識自己,她在尋一個穿紅衣的男子,可顯然方才那人並不是,這讓她非常失望……甚至失態動了手……


    難道,她是……


    無she抿起薄唇,定下了決心,他要試一試這個女人!


    大手一揮兒,他向外頭喊道:“來人,把東西運進來,小心一點,不要碰壞了一點”


    話音方落,自有馬隊夥計搬著不大不小的木箱子走到了門外。


    那木箱四處密封,fèng隙之處甚至用棉絮填充,夥計搬運時帶著厚厚的皮手套,小心翼翼地空懸在身前,絲毫不敢碰到一點。


    咚咚,三個木箱挨個落了地,無she低首捧起兩個,不假他手,逕自搬著往大堂裏頭走去,等走到薑檀心跟前,他故意腳脖子一扭,腰身一歪,累在上頭的木箱不穩,幾乎就要砸到了地上——


    “姑娘,搭把手!”無she朝她喊道。


    也是本能,薑檀心伸手抱過,將木箱子牢牢捧在了懷裏。


    此時,不知打哪兒飛來的小石子兒,帶著千鈞力氣打在了木箱子側麵上,隻聽一聲“喀嚓”,木條子應聲碎裂,四飛而去,露出了箱子裏得一盆妖冶毒花!


    薑檀心低首一看,險些將方才吃進去的東西嘔出來!


    在別人眼中,這似乎是一種莫名美麗的花兒,可從她的視線望去,是花盆底部那半塊沾著血肉的人頭皮!


    頭髮和花鬚根纏繞在一起,許久不曾澆灌人血的情花顯得有些萎靡,可就在重見天日的那一瞬,它張牙舞爪地向薑檀心撲去!


    心頭久久不曾再發的悸動瞬間而起,血液沸騰在她的胸口,抑製不住的血從嘴角邊溢出,一口血噴在了素白的麵紗之上,眸色無奈,她不禁想笑,這一輩子難道就離不開這毒花兒的折磨了麽?


    無she見其觸花嘔血,心下愧惱,薑檀心擁有一身情花血,絕不能如此,已知她不可能是那“已死之人”


    都怪自己想得太多,讓無辜之人白白遭罪。


    他暗嘆一身,抽出一塊黑色的大敞布,照在了情花之上,從她的手裏小心搬過,忍著胸口的絞疼擺在了地上,喝令道:“快拿一個空木箱子來!都別靠近……有毒”


    大堂裏的人都是手無縛雞的商人官員,哪裏見過這種邪門的花兒,紛紛拋下酒杯躲在了牆根邊!目色驚恐地盯著花盆裏張牙舞爪的妖冶紅花,脊背處泛上一陣一陣的寒意。


    事發突然,這是誰也沒有料到得,看著薑檀心搖搖欲墜,葉空邁步上前,扶上了她的手臂:“什麽東西,這麽邪門?”


    “別管他,不要讓他們礙了咱們的計劃”咽下口中血水,薑檀心撐著他的臂腕,直起了身子。


    看著夥計將三盆情花小心翼翼的端上了樓,薑檀心方提高了聲音道:“這是借宿商隊,魅花而已,不足畏懼,今日是涼州會館開館之日,承蒙諸位賞光一句,莫要被閑事擾了興致,來,隨我後堂聽戲”


    眾人見薑檀心方才吐血,奄奄一息,這會兒有像個沒事人似得,心生疑怪。可再疑怪,既然來了且不能不賣土司衙門的麵子,皮裏秋陽好賴捧個場子,總不能被幾盆花嚇得屁滾尿流,哭丟喊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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