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宣讀完畢,眾人驚詫難抑,竟是九皇子!


    ------題外話------


    078 真假元妃,擁立新君


    錚康最快反應過來,他雙膝跪地,高舉遺詔,叩首在地:“五子宏、九子湛皆有不可仰承宗廟之疾,今恰逢賊子作亂當世,王爺蒙天恩垂賜,雙腿去疾,龍驤虎步,睿眸雄鷙,必得上天眷我大殷祥瑞之兆啊!微臣叩拜新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九王黨鼻息一體,率先跪了下來,他們山呼萬歲,將一浪一浪的稱頌蓋過了毓慶宮,讓這本是太子宮的琉璃黃瓦,徹底黯然失色,它歇山屋脊上的獸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幾乎承受不住這雲蒸霞蔚的貴人之氣!


    白氣如虹似霓,王爵加身,白氣護頂,白王為“皇”!天命悠悠,罡氣颯然……


    拓跋湛負手,聽著山呼萬歲,心情愈加沉重了起來,一切方才伊始,征途不停,現在還不是鬆懈之時。“各位臣工,父皇江山重託,我自不敢推脫,恪承大統,守器承祧,威孚四海,永固大殷百世皆我肩上之擔,可如今大賊未除,國讎未報,湛尚不敢以君主自稱,待肅清霍亂,再論繼位事宜。”


    謙虛之詞,大臣們心知肚明,九王黨欣然擁立,廢太子黨跑了一批心腹能臣,留下的也是膽小之輩,風吹必偃,剩下的見大勢已去也隻能俯首稱臣了。


    “戚賊如今占領晨陽門,務必要在其隴西援軍到來之前剿殺此賊。錚康、王孟,你二人速執此遺詔,前往帝君山下虎賁營調勤王之師,前去晨陽門破敵剿賊!”


    “是!”錚康慨然領旨,接下了新君的第一道政令。


    “……是”


    王孟低垂著首,眉頭深蹙,他不知督公有何安排,照著這麽下去,江山敵手啊!


    *


    再說戚保這兒,他一路逃離皇宮內城,除了半路不知所謂的侍衛攔路,幾乎沒有再遇上什麽阻礙,他知道紫禁門出了事兒,便沒有從那條路走,反而是挑了東門走。


    因為闖過東門便可直達京城晨陽門,往那走可直出京郊,到達海邊渡口——如若薛羽應諾,該有船隻士兵接應。


    一路順利,憑著二十幾個護衛,一路殺至晨陽門,居高臨下占據城樓,戚保欣然發現,樓上有不少城防器械:如礌石滾木,弓弩箭鏃,還有足夠的糧米肉幹,沉沙清水。


    奔赴一晚又渴又累,戚保暫時放棄了一口氣奔赴海邊的打算,他並不確定薛羽是否有船確應,如若沒有,豈不是前無進途,後無退路?


    在這裏,至少他還有一線生機,騫兒走時帶走了他的虎頭指環,除了去隴西調兵,他還能調來毗鄰京畿的涼州、冀州人情兵馬,那幾位軍營將軍,也曾是其手下領卒。


    等到兵馬在手,即便是淪落到談判的地步,也會多生出幾分底氣來。


    占領晨陽門,吃喝休整,戰士們都是沙場裏滾過來的老繭子,席地坐,沾土吃,可為難著萬木辛跟著一塊兒吃苦,戚保的心都快碎成了渣。


    鳳袍沾染血汙,麵上俱是塵土黑煙焦灼的狼狽,她背手擦去眼角下的猩紅,望著晨曦長長吐出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慘澹的笑意,這就是所謂的生死相依,亡命天下?


    可笑曾經執著萬裏赴戎機,可嘆今時相伴已非良人。


    看著不遠處沙塵揚起,她眸色一暗,這片刻的清靜怕是也要不得了。


    騎兵開道,馬革銀亮上繡海波龍紋,深藍旗纛被壯碩的士兵扛在肩膀上,這是龍王的一千士卒,曾答應借給拓跋湛的奪嫡籌碼。


    外有士兵壓城,內有百官詰問,要打有兵卒武將,要罵有舌戰儒臣,前後夾擊,戚保又有何麵目再苟活於世?


    被孤立在高高的城門之上,他除了腰際寶刀,身邊隻有二十來個白馬義從,即便他不爭天下,不要龍位,可要拿什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健銳營全軍覆沒,白馬義從傷痕累累,他已是陷入絕境,任人宰割的案板之肉……


    好在,肉也有禿鷹分食,至少此刻,他可以謀得一絲安靜,作壁上觀,看一場好戲。


    “吱呀”


    沉重緊閉的晨陽門打開了一絲fèng隙,虎賁營的士卒如cháo般湧出,他們身後跟著氣勢洶洶,滿眼火光的文武大臣。


    拓跋湛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其馬毛色炳輝,寬額健蹄,如有肉翅一般。


    他單手擒著馬韁,策馬徐徐穿過晨陽門,迎著逐漸高升的日頭,抬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可等看清前頭隊伍後,他不由皺了皺眉——


    龍王?


    倏得,他一眼就瞥見了被一千龍王士卒圍起來隊伍!那是……送葬的晏駕喪隊?


    眉頭愈來愈深,他不動刀兵,滾鞍下馬,手一撩,抄起身下錦袍衣擺,直直跪了下來,雙手抵著泥地,聲清悠悠,盤旋風中:“兒臣拜迎大行皇帝!”


    話音方落,那擋在喪隊之前的士兵就自覺地朝兩邊散去,露出了裏頭的白綢遍布、裝運龍體的梓宮馬車——比起帝王下葬的出殯喪隊禮製,這樣區區二十幾個人抬運棺槨,白布懸飾,撒幾片兒紙錢,實在是太過寒酸委屈了!


    大臣的眼睛本已腫如核桃,再見這一番簡陋的白幡挽幛,靈柩棺槨,又是忍不住的淚花嘩嘩而下,他們哭天搶地的奔上前,跪在了拓跋湛的身後,以頭搶地,將額首砸在泥地上,開出一朵朵鮮血之花。


    大臣對皇帝的感情,總不是那麽三兩語說得清的,他們貪瀆擅權,結黨謀私,可再大的官兒始終也是皇帝的奴才,這股子奴性深深藏在官員的脊柱裏,藏在自小潛讀的四書五經裏,藏在夫子聖人之言裏。


    它藏的很深,所以常常被遺忘。


    薛羽一身戴孝素袍,他手捧素衣,向拓跋湛走去,冷冷一笑道:“九王爺,廢太子怕是不成事了,五皇子是個癡傻兒,這披麻戴孝,守靈承祧之事,就隻能落在您的肩頭啦”


    “大膽薛羽,皇上先有遺詔,我等已奉讀旨意,擁立九王為新帝,你何等口氣,竟敢如此說話?”


    百官有些膽大的,出聲嗬斥他。


    薛羽眸色一深,手指扣入素衣幾分,片刻就坦然鬆可了勁兒。


    他掃了那一群哭得鼻頭紅腫的大臣,再看了看城樓上緘默不語,滿目血紅的戚保,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幸災樂禍的譏諷也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得意也罷,總之他無法自抑的笑聲從喉頭溢出,在梓宮之前聲如梟叫,陰怖詭然。


    “遺詔……?怕是矯詔吧!”


    拓跋湛瞳孔一縮,冰冷視線如箭鏃she去,視線在空中激越相撞,寒意四下綿延,幾乎要將腳下的土地凍結。


    “妄言小人,膽大滔天,陛下親手放入金鑾殿匾後的遺詔怎會是矯詔!還有!陛下是乘坐你的龍船出海尋仙島,你救駕不力,自己完好無損,卻抬了陛下的梓宮回京,我還要說是你圖謀不軌,行刺陛下!”


    錚康一直跪在拓跋湛的身體,他聽聞薛羽放肆大笑,又口出此等狂言,心下惱怒之極,蹭得一聲從地上站起,語涉譏訕,字字控訴。


    薛羽冷笑一聲,環起手臂,懶懶一挑眉道:“風浪無情,生死皆有命數,為何我活著聖上卻死了,你不如去問問閻王爺,哦對了,真可惜,閻王戚無邪也死了,看來,你隻能去西天問如來了”


    戚無邪……死了?


    拓跋湛心中咯噔一聲,警鍾大作,他不信,一個字都不信,這半年時間戚無邪這個名字便如消失了一般,他醉心權謀之術,隻為帳下宏猷,竟忘了這個名字,遺漏了這個人!


    是了,奪嫡大戲裏,竟少了他!


    這種一招踏錯滿盤皆輸的棋局,不怕多一子,就怕少一子,不在眼下的敵人才是真正的“黃雀”


    可憐薛羽並沒有拓跋湛機警的心思,他自負狂傲,眼裏不揉沙子,對於那素來以邪魅血腥著稱的人間閻王一直沒什麽好感,他知道戚無邪脅迫元妃,欲立元妃之子為帝,然後自己做攝政權臣,掌握江山權柄。


    可元妃並不是任人擺布的無知婦人,為了逃避戚無邪的鉗控,所以她才寫了那麽一封信給他,要薛羽幫她一把,助她登極九霄,位列太後之尊。


    畢竟戚無邪是要做攝政之王,將他們母子當作玩偶布控,而薛羽遠在萬裏之外百越,長江為界,劃地為國,即便是分割半壁江山,她元妃還是當家做主的太後!


    哪個買賣劃算,相信她自會分辨。


    事先備下了小船,而後鑿沉了龍舟,又毀屍滅跡的一把火燒了它,薛羽帶著元妃回到了京畿。


    可惜事情總不會一帆風順,十皇子跟著沉海死了,他一直在戚無邪的手裏,薛羽不會為了一個孩子打糙驚蛇,亂這整一盤棋的計劃。


    是,他是龍子皇嗣,但那又怎樣?死了兒子傷心的是元妃,不是他薛羽!回京後,他照樣可以隨意找一個奶娃娃塞入繈褓之中說這是十皇子拓跋謀,又孰人可知,孰人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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