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遠處,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在那!”


    遂即一對侍衛從幹清宮的露台外向此處沖了過來,他們狼奔豕突,絲毫沒了身為禦前侍衛軍的臨陣不亂,隻顧著氣勢洶洶,刀劍相向。


    薑檀心還未做反應,她隻覺身側疾風一陣,一隻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扣得嚴絲合fèng,一點呼吸的餘地都不留給她,腿肚子一軟,她讓人禁錮在懷中。


    那人腿一提,將房門踹上,腳踝一勾便把木栓給落了,他半拖半抱,把人挪進了房間。


    扭著身子,薑檀心拚命掙紮,尋思著隻要有一絲機會,她便會一口咬上賊子的手,藉機脫困。


    就這麽僵持之際,偶然之間,她的手觸上了那人腰際的一樣東西,認出那個物件後,她氣得渾身發抖,攥在手心她狠狠一拽,把那價值連城的裴翠金算盤直接扔在了地上!


    果不其然,身後的東方憲心疼大叫一聲,立即鬆手彎腰去撿,一臉怨憤的上下翻看,確定沒有被摔壞一點,方長抒了一口氣,他桃花眸眼波流轉,依然是狐狸的三分狡詐,就這麽剜了薑檀心一眼,沒好氣道:“沒良心的丫頭,我辛辛苦苦費了半天功夫前來營救你,你不捧金獻銀地感謝我,還來摔我的吃飯傢夥,當真可惡,由著鮮卑皇帝老兒寵你,脾氣可大了不少”


    單是這麽一句話,薑檀心也沒有時間應答。


    門外侍衛高聲詢問之聲炸響耳畔“薑公公,薑公公你沒事吧?”他們將門擂得震天響,似乎下一個就要破門而入。


    薑檀心嘖聲,連忙跑至窗邊推開窗扇,摳下自己腰帶上的玉墜石遠遠擲了出去。做完這些她回過神拉上東方憲,往床底下藏去。


    “噯,小師妹,師兄和你素來清白,為何要藏著這裏,好歹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兒……”


    “一百兩,你藏不藏?”


    “不早說”


    故作瀟灑一撩袍擺子,東方憲姿態優雅的蹲下,一點一點往床下鑽。


    慢得實在令人心煩,門口的侍衛得不到回應,儼然已經打定主意開始撞門了,薑檀心怒火一燒,一腳踹上東方憲的後膝,待人撲倒在地後,一手推著他的腦門,一手頂著他的後腚,像用抹布拖地一般,將人推進了床板底下。


    遂即,自己也俯身爬地,就地一打滾,一溜煙也進了去。


    砰,也就是這一刻,房門被撞了開,一時湧進了十幾個黑靴黃衫的帶刀侍衛。


    他們步履焦急,行色匆匆,誰都知道薑公公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們掃視了一眼當下空無一人的房間,見窗牖打開,心下明了,那帶頭侍衛的大手一揮,果斷道:“追!”


    也不從門走了,各個翻窗而出,身手矯健,眼瞅著最後一個快要飛身出去了,東方憲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噴嚏。


    聲音不重,因為薑檀心在他吸氣張嘴之時及時察覺,她立刻緊捂著他的嘴,將噴嚏扼殺在他嘴裏,雖然把他堵都夠嗆,但饒是這樣細小的聲音,也未躲過那至末侍衛的靈敏耳朵。


    他果斷的停下了腳步,狐疑望了床下一眼,一步一緩地試探著向雕床走來……


    薑檀心緊張地攥住手心,她搜腸刮肚,心思飛轉,想趕著最後一刻想出一個金蟬脫殼的主意來,正在火燒眉毛之際,窗外突得一聲尖聲驚叫,那雙越來越近的靴子瞬間停在了當下!


    他後腳一撤,重新飛身出窗,向外麵尋去。


    小等了片刻,直至所有腳步聲出了十丈以外,薑檀心方鬆下一口氣,緊張的肘臂酸疼難支,她索性趴在了地上。


    側首揚起頭,在一片漆黑裏瞄見東方憲那挪揄甚重的眼眸,她大嘆一聲,咬牙道:“你自己不管不顧,何苦把小五也帶進來!方才門口接應的是誰,你別當我聽不出來”


    “冤枉,小五素來粘你,一聽說你讓狗皇帝囚了,說什麽也要來救你,我本還想考慮一下擅闖皇宮的成本和風險,卻沒想到叫那小子一攪合,隻得硬著頭皮上”


    “當真胡鬧,趁著皇宮還沒有大肆搜捕,你帶著小五趕緊走!”


    “我……我不走”


    一顆小小腦袋探進床板之下,小五小胳膊小腿的吭哧吭哧爬了進來,抱著薑檀心就是一頓嚎:“師姐……小五好想你,你這麽多天都不回來看我,師傅也成天念叨你,都瘦一圈了,多難得呀”


    跟著東方憲衝進皇宮救人,他險些被皇宮的琉璃玉瓦晃花了眼,皇宮是富麗堂皇,玉欄金磚,可侍衛們都好兇,好難纏,繃著一張臉沒有一絲笑容,這裏規矩多壞人也多,所以他一點也不喜歡,隻想快點將師姐救出去!


    乍一聞小五提及馮釧,薑檀心不由眼眸一黯,酸澀滋味湧上心頭。


    這幾日她一直逃避著,欺騙著,卻明白總有一天要去麵對,比起當日的憤怒上頭,今時今日她已能冷靜對待,父母的恩仇子女報償乃是天經地義,但子女也有自己的恩德感情,他們不是報仇的工具,更不吃赤心麻木,冷血無情的殺手,jian賊伏誅固然絕不手軟,但與其有恩之人又待如何?


    那日東方憲的話猶在耳畔,他說:“事在人為,別小看人與人之間的情義,誰對她好,誰對她真心至誠,相信她會分辨清明的”


    師傅的欲言又止,師傅的堅決阻攔,師傅的患得患失,往事記憶漸漸浮現,薑檀心忍淚鼻酸,她知道自己必須回一趟廣金園,求他一個解釋,且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要問問自己的心:她所爭鋒相對的,是否真的罪無可恕?她所感恩戴德的,是否又真的值得赴湯蹈火?


    “小狐狸,別想有的沒的了,快跟師哥回去,這金絲鳥籠子有什麽可待的?走走,馬上走,接應的人還在外頭,算好了時辰給銀子的,你別磨蹭”


    一邊說一邊從床板下爬出去,東方憲一身騷包貴氣紫,衣袍簇新精細,這樣爬著,也難為他肯捨得這身衣裳。


    一道挪了出來,順手將小五拉出,蹲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薑檀心淺聲道:“我沒事,皇上不過隻是想挫挫我的銳氣,並非真心想要軟禁我,不用幾天我便可以出來了,此刻跟著你們回去,我之前的心血可就都白費了”


    “嗬,蠢丫頭,你可知近來京中最大的消息是什麽?”


    東方憲指骨一敲,打在了她的腦門上,似是怒其不爭,又似嫌她癡笨。


    薑檀心吃痛哼了一聲,用手捂著頭,辯解道:“我成天在這個房間,如何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師姐,全京城,哦不,是全國的人都知道你要和戚無邪成親啦,哦也不對,是對食,雖然……雖然小五不知道對食是什麽意思,可是小五知道成親的意思,你要做那個大jian人的新娘,小五不肯!”


    杏眸圓睜,薑檀心傻在了原地,這……這是唱得哪出戲?將視線挪到東方憲臉上,她急需渴望一個答案。


    感受她的目光,東方憲兩手一攤,聳肩jian詐笑道:“哎,我本打算尋你問個因由,再賣個街攤的那個沈秀才,讓他寫一本紀實些的,你且不知道他前一本書是有多火,那本‘我與督公不得不說的故事’據說落款還是你的名字”


    薑檀心氣得急,俏麗小臉硬是憋成了豬肝色,她恨恨咬牙,一把揪上了死狐狸咯吱窩下的肉,就這麽一捏一轉一放,惹得他想叫不敢叫,一手捂著自個兒嘴門,一手揉著火辣辣疼的腋下,兩眼發昏風流盡失。


    倒抽著冷氣,嘴裏盡是“嘶嘶”之聲,退了一步道:“好毒的丫頭!你且自己想想一路春狩惹了什麽禍端?這是皇帝默認的一樁荒唐事,你局中人尚且不知,我們哪裏清楚?鮮卑皇帝雖然暴虐,行事無度,可也不是昏君蠢蛋!男男對食的天下笑柄,你若不是逼急了他,如何做得?”


    “哪裏是我逼得!我好賴清白女子,怎會不知廉恥要嫁與……嫁給一個死太監!隻是那日有人處心積慮拆穿我女子的身份,緊接著太子便發癲起來,硬是求皇帝賞了我與他做妾,幸是有九王爺替我解圍,可憐他人微言輕,隻有把自己也脫下水來平衡局勢,讓皇帝兩難”


    她頓了頓,一跺腳,貝齒咬上了唇:


    “我本以為最不濟,也是讓太子逞心如意,大可看看他打得什麽如意算盤,水來土掩罷了,可,可這是哪裏跑出來的一個戚無邪呀!”


    摸了摸光潔的下巴,鼻樑高挺,眼眸眯成了一條線,狐狸jian聲一笑道:“有點意思……”


    “快說!”薑檀心和小五齊聲喊道。


    “別急,你想,戚無邪何許人也,無根之人總是心術不正,感情缺失的,有人愛財,有人貪權,比一般的人更執著更瘋狂,這個你瞧師傅就明白了,我想這戚無邪生有絕代姿容,雖不及我,自然也看得過去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宦妻,本座跪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元燉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元燉肉並收藏宦妻,本座跪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