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何似見徐見澄終於願意和自己說話了,又爬回桌上,拿胳膊枕著頭看他。


    「關心你是因為想關心你啊。」


    「什麽?」


    何似耳鳴沒聽清,又直起身來,湊到徐見澄耳邊。


    「我說」,徐見澄頓了一下,「你怎麽總是這麽傻。」


    「靠。」


    何似又一頭栽了回去,「你大爺的。」


    何文遠還不知道何似發燒這事。


    何似盡可能避免和何文遠交流,明明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跟房東和房客一樣。


    何文遠好像不懂得如何正常交流,一開口不是冷嘲熱諷便是大吼大叫,不知道單單是在家這樣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真不知道沈歡這十幾年來是怎麽忍下來的。


    何似自己也忘了吃藥這回事,照樣熬夜刷物理題。


    以r中所處的地理優勢和教育水平,有很大希望進物理國家隊集訓,何似希望自己能夠站到最後,不光是為了自己年少時候的夢,也是為了沈歡。


    拿到保送資格,早早獨立,帶著沈歡離開何文遠身邊。


    沒有人生來普通,隻要你也敢於做夢。


    何似在睡夢之中都是他帶著獎牌和隊友們代表國家隊站在ipho的領獎台上的那一刻,燈光乍起,氣氛紙從天而降。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代表人類最高奧義的物理學聖殿的大門在朝他緩緩打開,門內耀眼的聖光徐徐地撒向他全身,他沐浴在這片光裏,這片海洋裏。他會為猜想與數據相符而振臂歡呼,也會因為研究方向錯誤努力付之東流而獨自黯然。


    何似突然一個寒顫從夢中驚醒,室內一片漆黑,像是燈火輝煌如同落潮般窸窣褪去,猛然被拽出這光怪陸離的幻想世界。


    他發覺自己心髒跳動的太快了,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發現已經不燒了,自己一個人坐在黑暗中看著窗外的路燈發了一會兒呆,又拉上被子慢慢躺下來了。


    這一夜何似反覆驚醒了好幾次,出了一身虛汗。


    本來以為第二天早上起來鐵定能退燒,結果早上起來卻又反覆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流感哪能好的這麽快啊?


    何似一看表,才五點。躺下又輾轉反側了會兒,鬧鍾就響了,何似覺得自己好像比昨天更嚴重了,明明昨天半夜已經退燒了。


    一下床,整個人眼前一黑,扶著椅子彎腰緩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何似喘了幾口氣,然後開始扒拉床上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的套了起來。


    他去餐廳看了眼何文遠買的早餐,又是那個牌子的麵包,一股劣質沖鼻的酒精味,咬起來的口感像吃了一嘴滑石粉一樣。


    何文遠都不吃的東西還非要讓自己吃,真是。


    何似誆他爹自己去學校吃早餐,然後蹭蹭蹭跑下樓沖向地鐵口的藥房開藥。


    這麽早,藥房還沒開門,隻有一個藥劑師在櫃檯前麵擺藥。


    門口玻璃上的「三重好禮」促銷傳單有一角沒貼牢,隨寒風晃蕩,不停地打在玻璃上發出錚錚的聲音。


    「買藥?沒開門呢。」


    藥劑師頭也不抬的說道


    「不好意思,姐姐,我著急。」


    何似道


    遇見阿姨叫姐姐,遇見奶奶叫阿姨。大部分時候這招都挺管用的。


    那藥劑師抬起頭來瞥了何似一眼,語氣舒緩下來,「行吧,哪不舒服啊?」


    這藥劑師抬頭紋可真嚇煞人,何似那聲姐姐還真是昧著良心。


    「買感冒藥還有治發燒的。」


    藥劑師不緊不慢的走到貨架後麵找藥,何似眼睜睜看著她把手伸到上麵的貨架,拿了價錢最貴的那盒。這些藥,藥名一模一樣,就製藥廠不同,價格天差地別。


    何似沒說什麽,掃碼結帳,把藥揣兜裏快步走進旁邊的地鐵站,跟隨人流走上扶梯,順便抬腕看了眼手錶。


    特麽的,又快遲到了。


    何似從扶梯右邊邁到左邊一路小跑喊著「借過」衝下扶梯跨進入站口,然後把書包甩到安檢機上,跨一步邁進安檢門,然後在安檢機的另一旁等待著自己的書包。


    等到書包露了個角,就一把單手抓起肩帶,刷卡進站,三步兩步跨下樓梯,在最後那幾秒滴滴滴的警告聲中順著上車的人群擠入人滿為患的地鐵,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何似咳了幾聲,不知道是因為感冒,還是因為地鐵上奇怪的氣味借著擁擠的人群而發酵遍布狹小車廂裏的每一個角落。


    他掃了一圈,人人都帶著口罩,自己可能也得整上一個了。


    硬著頭,頂著風快步走到學校,進校門時何似又掃了眼腕上的表,腳下生風。還有幾個也踩著點進校門的學生,挨個跟何似打招呼,何似也笑著一一回應,都是遲到卡點專業戶,來來回回就那麽幾人。


    何似踩點進了教室,兩眼一黑,以標準的「何似癱」癱在椅子上。


    徐見澄看了他一眼,「你脖子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何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還沒從暈勁兒裏緩過來呢。


    「是個血點嗎?」


    徐見澄趁英語老師轉過身板書的時候摸了摸何似的脖子。


    「好像真的是個血點。」


    徐見澄用陳述的語氣又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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