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的好心情,看見南瓜,脾氣又火爆起來。進屋,拽著秀秀,劈頭蓋臉,打了一頓。打完,搓搓手,不能讓今天的手氣跑了,出門,找幾個人,湊一桌,再打。


    秀秀媽在門後,嗬嗬嗬嗬,嗬嗬嗬嗬,發瘋似的笑:“該打。你個欠抽的女人。看老子不打死你。嗬嗬嗬,嗬嗬嗬嗬。”


    秀秀摸著腫臉照鏡子,用熱毛巾敷敷。她知道她媽媽嘴裏欠抽的女人是她媽媽自己。媽媽在學爸爸說話。她爸爸打她不是一天兩天,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爸爸就打她媽媽,她媽媽瘋了,她爸爸就打她。她習慣了。這一切,家常便飯,習以為常。


    她頂著腫臉去學校上課,同學問她怎麽了,她說不小心摔的。老師對她家的情況有點了解,一個愛打牌的父親,一個患精神病的母親。作為老師,他課間把秀秀叫到辦公室,問秀秀有什麽需要他幫助的地方。秀秀低頭看看學校規定不準上課穿拖鞋卻依舊穿著拖鞋的老師,安慰道:“沒有,不用,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秀秀初二時,秀秀媽死了。鄰居說死了好,活著遭罪。秀秀笑笑,深以為然。


    秀秀媽是被秀秀爸毒死的。那天秀秀爸在外麵賭錢,秀秀媽光著身子在村裏跑,秀秀爸知道後叫上牌友去抓秀秀媽。抓到家後,綁著,關著,沒打。他跟牌友們訴苦:“我家這個臭婆娘,我真是,哎,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牌友們盯著秀秀媽的身體安慰秀秀爸:“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日子,還得過啊。”


    晚上,秀秀爸跟秀秀媽的日子就過到頭了。秀秀爸像綁螃蟹一樣綁著秀秀媽,在床上搞了一頓,搞得秀秀媽氣喘籲籲,秀秀爸從床底摸出一瓶農藥,在秀秀媽還沒平靜下來時,給秀秀媽灌了下去。口吐白沫,五花大綁,一個死螃蟹。


    那天是周末,學校放假,秀秀在家,整個下午都在。她知道她爸綁了她媽,她知道她爸毒死了她媽。她什麽都沒做,紅著眼睛蜷縮在床上,也不是傷心,就是想流淚。


    秀秀媽死後,秀秀爸就徹底纏上了秀秀。在秀秀初次來月經的前一天,秀秀爸□□了她,流了很多血,她以為她要死了。可她沒死,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秀秀爸那方麵需求很強,除了從秀秀媽那裏尋找快感,還會去村裏的寡婦家,村裏寡婦挺多的,不知道他搞了幾個。秀秀媽為此跟秀秀爸吵架:“你他媽就是一個廢物。除了搞女人,賭錢,你還會做什麽,什麽都不會,你個窩囊廢,沒用的東西。”


    秀秀爸一巴掌打過去,打得秀秀媽原地打轉。從此,兩個人開始了互相嫌棄,互相辱罵,互相撕扯,但就是不離婚的生活。秀秀搞不懂這是什麽原因,反正村裏寡婦挺多的,也不在乎多一個,可為什麽就是要忍著這份屈辱討生活呢,她想不明白,因為她跟她媽是一樣的人。


    秀秀初三畢業後就沒讀書了,她在家洗衣做飯照顧她爸。她爸是個廢物,她就照顧那個廢物,但她恨死那個廢物了。廢物每天每夜都操著髒話摟著她,她恨不得掐死他。可她最後也沒掐死那個男人,那個廢物。直到遇見吳意,吳意比她更狠,掐死了她爸,還抓走了她。


    看到這裏,秀秀鼻子發酸,但沒掉淚。她不想為那個男人流淚,因為沒必要。小孩笑笑,牽著秀秀踩過秀秀爸的屍體繼續往前走,繼續開門。


    這扇門,秀秀看見了吳意。


    吳意今年三十五歲,門裏的畫麵是二十年前的吳意。十五歲的吳意單薄,病懨懨,沒點少年朝氣。吳意媽媽抱著相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的男人女人癡情纏綿又血腥恐怖。畫麵右下角寫著電視劇名,聊齋。吳意媽媽看得津津有味,如癡如醉。


    吳意從房間裏出來,垂著頭,穿著西裝。黑黑大大的西裝,小小白白的吳意,套在一起,整個抽了筋拔了骨的黑白無常。吳意媽媽放下相框:“真合身。過來。”


    吳意怯怯走過去,在沙發上輕輕坐下。吳意媽一手伸過去,一手把相框放茶幾上。吳意低著頭閃躲。吳意媽靠近,呼的一巴掌打在吳意臉上,另一隻放下相框的手若無其事覆上吳意大腿。吳意紅著臉叫一聲:“媽。”


    吳意媽又給了吳意一巴掌,低聲:“說多少次了,叫太太。我是你太太,你是我先生。吳先生。”大腿上的手一路向上,摸上了褲頭。


    吳意顫顫伸出雙手,抱住他媽。他媽跟他爸很恩愛,他跟他爸長得很像。他爸出車禍死後,他媽移情別戀到了他身上。他從反抗到接受,跟他媽一起,瘋瘋癲癲兩個墮落的神經病。


    吳意媽捏捏吳意的鼻子,蹭蹭吳意的臉,摟著吳意的脖子,壓上去。吳意仰著頭靠在沙發背上,享受媽媽的照顧,和媽媽一起喘氣。氣息平穩後,吳意媽突然雙手掐上吳意的脖子:“你怎麽能對我做這種事,你怎麽能對我做這種事。你個不孝子。”


    吳意說不出話,也不掙紮,他好希望被他媽掐死,好想閉上眼睛。


    吳意媽好像想起什麽,甩甩頭,鬆了手,“乖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


    吳意閉著眼睛捂著脖子咳嗽,他覺得難受,一口致命的氣流往上竄,他猛地推開他媽趴沙發邊上幹嘔。


    吳意媽看著自己的雙手哭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吳意身體發顫,他嘴裏什麽都沒幹嘔出來,但眼淚鼻涕發泄似的全跑了出來。他反身抱住他媽:“沒事。媽,我愛你。”


    吳意媽蹭蹭吳意的頭髮:“乖孩子,我的乖孩子。”


    秀秀眼淚婆娑,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哭,但就是哭了。她抬手抹眼淚,越抹越多。小孩摸摸秀秀的肚子:“沒事。媽,我愛你。”


    秀秀一聽,泣不成聲,她把臉埋進手心裏。真蠢。好蠢。


    小孩踩踩地麵,那個相框掉下來。兩個長得一樣的男人,一個跟秀秀很像的女人。他拉拉秀秀,繼續開第三扇門。


    這扇門,秀秀看見了那個富態女人。


    富態女人抱著一個血糊糊的死嬰坐在大石頭上輕搖。她對麵站著一群男女老少在享受勝利的喜悅。算命的說她的孩子不吉利,會給村子帶來血光之災。所以,他們就把她的孩子殺了。


    她不相信,抬手比一個“噓”字,提醒道:“你們小聲點,寶寶在睡覺。”


    大石頭旁邊有棵大樹,上麵綁著一個瘦弱男人。瘦弱男人和富態女人是夫妻。這個村全是一個姓,瘦弱男人從小出生在這兒,但是個外姓。他父親是外村的,入贅來的這裏,生的孩子開始跟女方姓,後來女方死了,女方的家人也死絕了,他父親就把他的姓給改了。認祖歸宗,認個姓也好。


    村民們對外姓人始終有種排斥厭惡感,包括瘦弱男人的父親。瘦弱男人父親死後,村民們更是看不起他。不過他父親死時,他都二十五六了,別人瞧不瞧得上,看不看得起,他沒那麽在乎。後來從外麵帶了個女人回來。女人天生富態樣,但沒富態命。跟著瘦弱男人打柴種地,倒也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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