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瞳孔一縮,全身跟冰封住了一樣,定在原地不動。


    目光一抬,伍文斌那張盡顯滄桑的臉,赫然眼前。


    她呼吸一滯,當下一刻的反應是想跑,但堅強的意誌力拉住了她的衝動。


    眼中浮出的懼意,霎那壓回眼底,麵露肅容。


    “你認錯人了。”


    她嫌惡地甩開伍文斌的手,說完就想走。


    但這次被伍文斌撞了個正著,沒那麽好糊弄了。


    在他三年的牢獄生涯中,女人這張臉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裏,讓他咬牙切齒。


    唐琬往左,他往左;唐琬往右,他往右。


    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審視起她,“蘇棠,真沒想到時隔多年,換了個城市居然還能遇到你。你說是緣分呢,還是老天爺開眼了?”


    唐琬盛氣淩人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過四十歲,兩鬢頭發就已經灰白,發福的身軀和紮進褲腰帶裏的polo衫,透著一股油膩中年男氣息。


    她厲聲道:“放肆!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攔我的路?知道我什麽身份嗎?”


    “得了吧蘇棠,在我麵前還裝什麽蒜?”


    他的目光就跟螺絲刀一樣,想把唐琬的偽裝鑽出孔來,讓她無處遁形。


    一隻手突然朝她胸前伸去,伍文斌臉上露出猥瑣的奸笑,“嘿嘿,摸你的感覺,老子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唐琬嚇得後退一步,啪一聲狠狠打掉他的手,怒不可遏地瞪著他,“流氓!你要是再不滾開,我立刻報警!”


    伍文斌曾因強奸罪入獄,一聽到“警察”“流氓”這樣的字眼,臉色瞬間驟變。


    如同一條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呲著嘴吐出腥紅的信子,“小婊子!當年要不是你,老子也不會像今天這般落魄,淪落到給別人當司機!”


    “我想報複你很久了,蘇棠!”


    “我姓唐,我父親是唐時安!我未婚夫可是鶴家的人!你這個混蛋再敢亂說話,我絕對要你好看!”


    唐琬態度堅決,隻要她不心虛,死死咬定自己的身份不變,伍文斌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的確,伍文斌聽聞她有父親,不由得愣了一下,在他的記憶中,蘇棠沒有父母,隻有個弟弟相依為命。


    這也是他當初敢對她下手的原因之一。


    這種原生家庭不幸的女生,給她一點關愛就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就算出事,家裏也沒人能保護她。


    簡直就是他們這種“狼人”眼裏的完美“羔羊”。


    唐琬見伍文斌有一秒的晃神,趁機要走,突然另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小琬。”


    鍾佑佑從電梯口出來。


    “你怎麽還在這裏,我以為你早都走了。”


    他很快察覺到唐琬臉色不對,再看到她旁邊有個樣貌獐頭鼠腦的男人,心中頓生疑惑。


    “你沒事吧?”


    唐琬仿佛看到了救星,如釋重負,這下有人給她的身份做背書了,“佑佑,你來得正好。”


    “這個男人莫名其妙地攔我,還非說我姓什麽蘇,是他認識的人,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他。”


    鍾佑佑身形瘦高,伍文斌可能動動手指頭都能把他撂倒。


    但他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唐琬拉到自己身後,隔在兩人之間。


    看地上散落著幾個印有他家logo的紙袋,嗤鼻冷笑,“你是那位安小姐的人吧?要退衣服請便,但麻煩你們別再騷擾唐小姐。”


    “剛才你家主子還嫌不夠丟人嗎?現在讓你這個……”


    他翹起蘭花指,挑剔地過了眼男人的裝扮,“管家?仆人?whatever,再來找麻煩就是自取其辱。”


    伍文斌見唐琬來了幫手,而且此人還認識安嫣然,剛才的氣焰頓時收斂了幾分。


    安家並不清楚他的過去,沒必要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得不償失。


    唐琬見機警告他,“你回去轉告姓安的,我可是鶴宥深的未婚妻,她為條裙子想欺負我,也得掂量掂量安家惹得起鶴家嗎?”


    話是說給安嫣然聽的,但其中的意思,伍文斌不可能領會不到。


    分明是在“敲打”他。


    安家都忌憚的鶴家,他一個小小的司機還敢造次不成?


    鍾佑佑白了男人一眼,拉起唐琬的胳膊,“走小琬,我送你上車。”


    和伍文斌擦肩而過時,他還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後用手嫌棄地撣了撣肩頭。


    伍文斌呆站在原地,目送兩人身影遠去,眉間緊擰出一個深刻的‘川’字。


    那張臉明明就是蘇棠沒錯,這婊子就是化成灰他都不可能認錯!


    可如果她真是蘇棠,一個毫無背景的丫頭,又何德何能得到鶴家大少的青睞呢?


    那可是安家小姐想高攀,都高攀不上的門第。


    這世界上不會真有兩個毫無瓜葛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吧?


    伍文斌陷入了自相矛盾的思索,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證明,來證實自己的判斷不是神經錯亂。


    唐琬上車後迅速逃離現場。


    在沒有外人的視線下,她臉上的偽裝終於發生皸裂,像石俑的外殼一樣,一片片剝落。


    抓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發顫,伍文斌就像顆定時炸彈,一旦他揭穿了自己身份,那她努力構建的一切都將麵臨崩塌。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


    晚上,何慧不請自來吃晚飯。


    唐琬倒是一點不意外,這正好說明她給沈姨吹的耳邊風奏效了。


    鶴宥深也難得從百忙之中抽空回來。


    沈姨高興壞了,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都是何慧和鶴宥深愛吃的菜。


    三人共進晚餐,唐琬感覺自己像這個家的局外人。


    何慧對她視而不見,眼睛就跟長在了鶴宥深身上似的,一個勁兒地對兒子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他們的母子關係在唐琬眼裏也很奇怪,大部分時間都是何慧熱臉貼冷屁股。


    她嘰嘰喳喳地說十句話,鶴宥深可能就敷衍地回一句,口頭禪是“到時候後再說”,“嗯”,“你就別管了。”


    純純的聊天終結者。


    “你呢?我聽說你今天去買禮服了?”鶴宥深終於想起他還有個未婚妻,漫不經心地問唐琬。


    唐琬點頭,“我去了lucas。”


    她不打算提遇到唐惜姚和安嫣然的事,不然何慧肯定會借題發揮,再羞辱她一遍。


    心裏唯一猶豫的是,是不是應該提一下裙子價格?


    畢竟60萬一條的裙子對於她的認知來說,簡直是天價了。


    就算花的不是自己的錢,刷卡那刹那,她的手還是微微一抖。


    還不等她說出口,何慧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聲嚷嚷起來:“lucas的禮服向來都是6位數起,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呀!”


    鶴宥深把筷子往碗口一擱,不大不小的聲響,讓餐廳的氛圍頓時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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