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字,說道:“家裏三個孩子,我也幹不了重活。小晴下學之後就去農田裏幹活,算是半個工。晚上忙完回家都很晚了,家裏還沒有錢點燈,她娘做針線,她遠遠地湊著光寫字,能寫成這樣子不錯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寫得不好,是晚上太黑了。所以成績一直不好,這才輟學?”


    這話裏有陷阱,如果沈父順著說,那就是承認了沈小晴字不好,如果反著說,那麽就是和自己剛才說的光線不好寫矛盾。


    “同誌,我之前說過了。小晴是因為她娘不想讓她上學,這才不上的。”沈父繞開了這個話題,再次強調了沈小晴並不是不愛學習。


    緊接著,沈父問道:“現在國家也鼓勵人們多學習點本領。同誌怎麽一直在說小晴不愛學習,是覺得她不是個好群眾?”


    “這倒是也不是!”戴眼鏡的同誌將話題轉了回來。他將沈小晴翻譯的稿子遞給了沈父,問道:“不說這個了。您是專業的機械工程教授。您能幫我們看看這個文件有什麽問題嗎?”


    沈父接過來一看,這個字體和昨天沈小晴寫出來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沈小晴在自己麵前把事情說清楚了,隻怕今天就被套了話去了。


    他看了一眼,東西還給了那個戴眼鏡的同誌,道:“你們不是請教我問題,是懷疑我女兒的專業。這些是她寫的東西,如果有問題,你們應該去問她自己。”


    “這些資料屬於是軍區的技術文件,但是依照她的學曆,本來應該是不會的。武裝部是我們軍隊最重要的後勤保障,我們自然是要調查清楚。”


    “她是我的女兒。”沈父不想和他們扯學習的事情。他心裏很清楚,沈小晴這些解釋不清楚。他們如果真的分開審問,如果有地方對不上,沈小晴可能就會被扣上敵特,破壞分子的嫌疑。


    “她娘卻說她最近和之前完全是兩個人,這個人根本不是沈小晴。”負責記錄的那個同誌不喜歡這些學究。覺得他們身上那種讀書人的那種執拗。


    “我的女兒是我養大的,我還能不認識?”


    見著兩個人還是不相信。他歎息了一聲:“家醜不可外揚。如今也隻能說實話了。我一共三個孩子,老大憨厚,小晴是個女娃子,但是也最孝順。老三有點頑劣,但是會哄著她娘開心。這次老三出事,她娘想要小晴的女婿作保,不讓老三坐牢。你們也知道女婿是軍人,是有鐵的紀律。因為這件事情,兩個人婚都要離了。小晴她實在無能為力,她娘就和她斷了母女關係。可能是火氣還沒消,想著讓她受點教訓。”


    “受點教訓?我們國安是保證國家安全的部門,是你們家裏鬥爭的工具嗎?”那個記錄的小同誌聽不下去了。


    “是。同誌說得是。這次小晴和她斷絕了關係,她可是氣急了,這才說了這樣的話。她心裏還是操心我們。我生病了她還是給我出醫藥費,我這姑娘心善。”沈父一遍遍地在說著沈小晴的好話。沈母誣告頂多是擾亂秩序,被訓斥兩次。沈小晴的事情被發現了,那可是大事。


    戴著眼鏡的同誌顯然不是那麽容易說服的,他再次說道:“沈同誌,我們昨天和她母親核實的時候,也說明了這個事情的重要性。我們相信她不敢說謊。”


    “嗬嗬。不敢說謊?她娘是什麽樣的人,你們可以去問問村裏的人。她不喜歡小晴,因為她是個女娃。”沈父壓著心裏的火氣,盡量地讓自己的話音顯得平和。


    沈父明白國安是什麽樣的存在。這些人的工作是維護家國的穩定,所以偵察能力很強。隻要自己哪一點稍微有些奇怪,都沒有辦法逃過他們的眼睛。


    沈父當然也不是包庇沈小晴。沈小晴雖然性格變了,雖然有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昨天晚上他已經確認了沈小晴是自己的女兒。後背肩胛骨上的那個胎記還在,這個做不了假。至於小晴為什麽突然看開了,他覺得這可能就是之前國外的學術研究中的一個特殊的現象。


    國安的兩個同事對視了一眼。他們覺得沈父的話好像更有可信度。昨天沈母說話的時候情緒是比較激動,而且還時不時罵罵咧咧的,好像真的對這個女兒不喜歡。


    他們雖然傾向於相信沈父,但是關乎國家安全的事情,他們還是十分謹慎。那個戴著眼鏡的人問道:“您的意思是,她輟學之後是跟著您在學習。”


    “嗯。”


    國安的人:“她母親說她根本沒學過。”


    沈父將自己的眼鏡朝上推了推,說道:“我也是個讀書人,這麽多年學習的知識,想著可以教書育人,報效國家。可是我現在的成分不好,她娘也總覺得我幹不了活。我帶著小晴學習,他們說不定會說我還有舊思想的殘留。”


    “勞動改造是讓你們知道我們革命勝利的果實來之不易。”書記的那個同誌覺得沈父就是那種老學究的做派。


    “我也覺得勞動改造非常有必要。”沈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自己就算是心中不認可,也絕對不能漏出來不滿。否則國安的人今天走了,明天思想革命委員會的人就會來和自己聊聊。


    “沈同誌,我們今天是來核實沈小晴的事情。”戴眼鏡的同誌將話題拉了回來。


    沈父點頭配合道:“我被打成了臭老九。她想學的時候,都是偷偷地學習,我還特意和她說,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如果不是家裏缺錢,她也不會冒這個險接這個活幹。”


    “你是說她從小偷偷學?”


    沈父點頭,拿起了剛才那個翻譯的文件,道:“這些都是我大學裏教的東西。這份是汽車發動機的說明書。她翻譯的這個也是方便別人去了解發動機。不算是機密文件吧?”


    沈父這話將沈小晴的嫌疑直接降了一個維度。不是機密文件,就全部地竊取革命勝利的果實,她隻是靠著自己的學習的東西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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