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嘀咕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幫他。


    錢麻子的意思是,不管能不能打下尤家大院,尤德發遇到砸窯,說不定會找王順幫忙。隻要能見到王順,把事兒說明白,就能見到王老太太了。


    我點點頭,低聲問李半拉子:“你覺得呢?”


    他一愣:“小刀,這麽費勁的事兒,我是想不出來,你看著辦吧。”


    這麽一說,我轉過身,走到火盆旁坐下了。


    柳文生趕緊問:“咋樣,商量好了吧。”


    “這樣吧,鄉親們相信你,你還當老大,我們仨就當參謀,出主意。”


    “還有一個重要情況,剛才忘記說了。屯子裏有不少人都在尤家大院幹活,入冬前,他們偷偷在尤家後院的馬棚挖了一個地道,可以從外麵進去。”


    我當即笑了:“你要這麽說,就簡單多了。”


    “就是啊,我原來打算,外麵開槍放炮,吸引尤家炮手的注意力,再派一批人從地道進去,裏應外合。”


    “想法很好啊,就應該這樣。”


    柳文生歎了口氣:“我也是剛想起來,屯子裏老弱病殘傻,除了年輕人啥都有。他們平時扛個鋤頭都費勁,從屯子西邊兒溜達到東邊兒,中間都得歇兩回,就算偷偷進去了也沒用啊。”


    錢麻子點上一支煙,也歎了口氣:“我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麽砸窯的,小刀,你真得好好想想辦法。”


    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我們也累了,隨便烤了兩個土豆子吃吃,鋪上幹草和毯子,就在火堆旁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開門一看,大院外站滿了人,一見我們咧嘴就笑。


    柳文生也跑了出來,大喊:“鄉親們,三位胡子大爺答應了。今天呢,咱們再準備準備,二叔你帶幾個人,有經驗的,把那火槍收拾收拾,把能用的留著就行。”


    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也大聲喊:“都回去吧,該忙啥忙啥。”


    吃了老鄉送來的高粱米粥,柳文生安排人把大抬杆都搬出去,修理去了。


    我們仨圍在火堆旁,滿臉愁容。


    尤德發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砸了他家,也算是替天行道。不過,就憑著這些老百姓,難度確實太大了。


    思來想去,商量了大半天,我們總算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柳文生一聽說我們有了主意,趕緊跑了過來。


    “小刀兄弟,啥好辦法啊?”


    “文生,你造多少火藥了?”


    “這些天發動全屯子的人動手,少說也有幾百斤了,肯定夠用。”


    我點點頭:“屯子裏有棺材不?”


    柳文生一愣:“不少家都備了棺材,咋了,還要抬棺材過去啊?”


    “你們挖的那地洞,棺材能推進去不?”


    “肯定能啊。”


    我笑了:“那就行了,找一口最好的棺材,把火藥一包一包的放進去,填滿,箍緊了。”


    柳文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把後院的通道炸了?”


    “不是炸通道,是把尤家大院後麵的院牆炸了。一定要趁天黑,炸院牆,四處放槍,把他們嚇跑了最好。”


    “果然是有經驗的胡子,我馬上就去辦!”


    我的想法是,圍三放一,趁夜鬧出大動靜,讓尤德發帶著家人逃跑。這樣的話,避免了鄉親們的傷亡,我們仨也能趁亂追上去,抓尤德發更簡單一些。


    閑話少說,臘月十七晚上,天剛擦黑,大家吃了飯,用爬犁拉著棺材、土炮和大抬杆,浩浩蕩蕩出發了。


    可能要下雪了,雲層時不時擋住月亮,連前麵的路都很難看清。


    我們仨跟在隊伍後麵,也不說話,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才到達尤家大院。


    柳文生招呼大家停下,指著前麵說:“尤家大院的西邊那條溝,沿著溝往後麵走,扒開雪就能進去了。”


    我點點頭,不遠處的小屯子一片寂靜,尤家大院的炮台上掛著煤油燈,但看不到炮手的身影。


    “小刀兄弟,下麵該咋辦?”


    “兵分三路,正門,後牆,還有西邊的水溝,都安排人。兩門土炮都對著正門,西邊安排兩支大抬杆就行,剩下的一半在前麵,一半在後麵。”


    “好,還有啥要交代的?”


    “大抬杆子少裝火藥,聽個響就行,別把自己崩死了。”


    柳文生笑了:“光聽響有啥意思?放心吧,二叔已經教了他們咋打槍,他們也不怕死。”


    “那行吧,找幾個機靈的孩子,隨時候著,傳消息。”


    一切交代完畢,柳文生安排起來,兵分三路,開始慢慢把尤家大院三麵圍住了。


    我們在正對大門的小樹林子裏躲著,旁邊就是兩門土炮,我上前摸了摸,不算太大,看起來好像比西邊好以前造的要結實一些。


    李半拉子在我旁邊低聲問:“小刀,我幹啥?”


    “等著就行,要是一會兒看到院子裏人逃跑,咱們再追上去。”


    錢麻子上前拉著他往後退了幾步,嘴裏嘟囔著:“半拉子,我勸你離那炮遠點兒。”


    等了一會兒,一切安排妥當。


    我深吸一口氣,對柳文生說:“把兩門炮推出去,裝火藥!”


    “好嘞!”


    “少裝點兒!”


    “放心吧,我跟師父學過,心裏有數。”


    我一聽,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柳文生摟著我的肩膀,硬是拉著我走到了前麵,笑著說:“東南角那個掛著燈的炮台,看到了吧,我一炮過去,保證把它崩了,信不信?”


    我掙脫開,連連點頭:“信,我信。”


    幾個老頭蹲在土炮前麵,用一杆老秤稱著火藥,用木勺子往炮管子裏灌。兩個大娘用包了麻布的木棒子,把火藥使勁往裏麵壓結實。


    片刻之後,一個老頭抬頭問:“文生,十斤了,夠不?”


    柳文生搖搖頭:“第一炮多裝點兒,十五斤!”


    我趕緊說:“少點兒也行。”


    稱火藥的老頭笑了,哆哆嗦嗦掏出煙袋鍋子,一邊壓煙絲一邊說:“放心吧,這土火藥是自己造的,勁兒沒那麽大,多裝點兒也行。”


    我見他掏出火柴,想要點煙,一腳踹了上去,壓著聲音問:“你幹啥?”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搖頭說:“累了,抽兩口。怕啥,沒事兒。”


    說著,他真把煙袋鍋子點上了。


    我慢慢往後退了三步,扭頭一看,錢麻子已經拉著李半拉子,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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