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南海迷人海島的青萍穀,蝴蝶翩躚,隨花漫布。


    陽光播撒下來,如同少女金色曼妙的曳地裙擺,點綴著通透的綠還有炫目斑斕。


    海風是少女飄蕩的青絲,她低頭悲傷低吟,便有了波濤陣陣,她轉身傾城微笑,藍天上白雲朵朵綻放。


    這裏有著任是誰見了,都生生難忘的美麗。


    然而,它還有一位神秘的女主人,守著自己的花園閉門獨守,讓青萍穀成了麵紗後的眉眼,無人一睹方顏,甚至對它毫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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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爺,您慢點跑。”


    幾個衣衫華美的婢女追著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過了糙坪,為首的粉衣姑娘見他跌跌撞撞,急的大叫。


    小男孩邊跑邊回頭哼:“我樂意。”


    可愛的臉龐像個瓷娃娃,大眼睛忽閃忽閃,襯的脾氣尤其任性。


    但到底是孩子,沒看到前麵的路,一下子就摔得趴在了那裏。


    粉衣姑娘忙衝上去,剛要抱,就被柔美卻暗含冷淡的女聲阻止了。


    “他樂意跑摔了就讓他自己爬起來。”


    女人杏眼微微上調,兩抹淡眉,白玉臉龐被黑色秀髮美麗的包裹起來,她有著不容忽視的絕美麵容,但更攝人心的還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尊貴和高傲。


    “夫人。”


    婢女們都停止了腳步,變得規規矩矩,還偷偷的彼此看了兩眼。


    穆蕭蕭本來在賞花,此刻漠然看著兒子,對於他的失誤和疼痛表現的無動於衷。


    小男孩委屈至極,撅著嘴不起身。


    兩方僵持不下,忽而來了救星。


    從書房裏邁出個少年,他有著和女人極為相似的外表,星目雪膚,卻沒有女人的犀利和嘴角永遠落不下的那種嘲笑似的弧度,如同七月的陽光,和熙溫暖,一襲藍衫翩翩公子的帥氣模樣。


    少年走到小男孩前麵,溫柔的抱起來,細心拍幹淨他身上的塵土,還回頭對穆蕭蕭說道:


    “娘,你不要這樣對待子夜,他這麽小,多可憐。”


    穆蕭蕭看了他們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款款而行,不一會,便消失在了花園的拐角處。


    小孩子最受不了來自母親的忽視,子夜原打算來找媽媽來玩,沒想到又是這樣,小心思微沉,淚珠積聚在墨黑的眼底,受不住,滴答滴答的就下來了。


    少年心疼的用白皙手指擦拭他的小臉,聞言道:“子夜不哭,娘不和你玩,哥哥和你玩。”


    穆子夜哭的更厲害了,稚嫩童音全是對自己不公待遇的憤怒和迷惑:“為什麽娘喜歡樓月哥哥卻不喜歡子夜…子夜好乖,是不是因為子夜長得不像娘?”


    沒想到他卻無意道破這層忌諱,江樓月微怔了下,又哄他:“不是,不是,娘是個怪脾氣,哥哥喜歡你就好了,不哭了,男孩子不可以哭,小心以後找不到老婆。”


    小子夜還是抽噎,不好意思的趴在他的肩上,小聲狡辯:“那我找哥哥,哥哥比老婆好看。”


    江樓月嗬嗬笑起來,拍拍他的臉蛋,抱進了書房。


    二十三年前


    “哥!”


    清脆的聲音劃破海天一色的平靜。


    素淡的小影子從沙灘那邊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留下兩排淩亂的靴印。


    正對著茫茫水麵發著呆的江樓月忽而側過頭去。


    海風吹亂了他的秀髮,藍衣飄蕩,如夢中伊人。


    穆子夜顛著步子跳過來,仰著頭邊喘氣邊問他:“哥哥要離家出走?子夜也要去!”


    江樓月微笑,蹲下身:“誰要離家出走。”


    “夕暮阿姨說的,哥哥要去那個…額…秦城。”六歲的小孩好不容易憋出了這個陌生的地名。


    “對呀,我想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來了。”


    “外麵有什麽好的,哥哥不許走。”


    小鬼皺起眉頭圍著他轉了兩圈,嘟囔:“娘告訴我外麵可都是壞蛋,哼,才沒有家裏好呢,哼。”


    江樓月彈了下他的腦袋:“少胡思亂想,哥哥長大了,不能老呆在家裏。”


    “為什麽長大了就不呆在家裏呀…”子夜糾結,又突然間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哥哥要出去找老婆了!”


    “對,對。”江樓月忍俊不禁。


    小孩兒放下心來,還一本正經的囑咐:“那哥哥要找個可愛的老婆,子夜喜歡。”


    “什麽樣叫可愛啊,小大人?”


    “恩…”穆子夜琢磨起來,然後定論:“像照軒的小花似的。”


    “傻瓜,那是貓,又不是姑娘。”


    “哦。”他眨眨眼睛:“那帶我去好不好?”


    “你太小了,等你長的像哥哥這麽大,哥哥再回來接你。”江樓月起了身,整平衣服,伸出手去:“走,哥請你吃飯,吃飽了我們還得趕著回穀。”


    子夜悻悻,鼓著嘴巴拉住了他的手。


    二十二年前


    沾滿墨的毛筆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呆的時間長了,過於飽滿的墨水再也凝聚不住,合成一滴,啪嗒掉在了潔白的宣紙中央。


    穆蕭蕭回過神來,抬起纖長的睫毛,看著窗外花樹錦繡的春景又有些走神。


    突然,一個小腦袋倒吊著出現在窗口,長發頃刻垂瀉下來。


    穆蕭蕭愣了愣,教訓道:“子夜,不要搗亂,快下來。”


    小孩兒利落的翻身進了書房,精緻靴底落在地上,靜寂無聲。


    “又來折騰什麽,不好好練功讀書。”


    “我都做完了嘛,來向你請個安。”穆子夜大搖大擺坐上了一旁的太師椅,拿起茶杯像模像樣的喝了口。


    他天資聰慧,學東西的確是比同齡人快上幾倍還多,穆蕭蕭放下拿了一早晨還徒勞無功的毛筆,走到他麵前,麵無表情的問:“你有什麽事求我?”


    女人太聰明果然可恨,穆子夜暗自撇撇小嘴,換上了諂媚的笑容:“娘,你想哥哥了吧,我們去看他好不好?”


    “看什麽,他那麽大了,就該在外麵歷練幾年。”


    眼瞅著希望落空,穆子夜說了實話:“可是我想哥哥…”


    穆蕭蕭不易察覺的笑了剎那,轉身從書堆裏拿出本北派的劍譜:“你若是把這個練好,我就帶你出海。”


    話還沒說完,穆子夜一把撲過去搶了書就跑沒了影子。


    穆蕭蕭輕輕搖頭,她開始隱約覺得子夜比起樓月繼承了自己更多的東西,那些性格上說不清是促使成功還是導致失敗的極端萌芽,已經在他身上悄悄生長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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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城像是春水流淌過的古銅鏡麵,以曖昧而模糊的色彩,折she出了世間百態。


    它是美麗的,你甚至還未能明白這美麗從何而來,就已經被一擊即中,深深的將一個城市刻進了骨子裏,為它塗抹上或是幸福或是憂傷的水彩。


    經過秦城的人,都是有了故事的人。


    因為它的高閣江水,舞袖清弦,本就是一場最為驚心動魄而又無形無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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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且年幼的穆子夜站在秦城攜月樓的高閣上,雙目所望不過是繁華勝景。


    他為此而好奇激動,卻難以領悟那些繁華背後的悲寂氣味。


    和母親在遼闊大海上漂泊半月,下了船,騎過馬,就到了這處人間天堂。


    母親走了,日思夜想的哥哥卻來了,闊別一年,他更高挑迷人,成了秦城也無法比擬的璀璨明珠。


    “子夜,這裏好嗎?”


    江樓月難得開心,抱著弟弟眺望起鱗次櫛比的街道與遠處嫵媚秦淮。


    穆子夜點點頭,掙紮得非要自己站在欄杆上,用手擋在眉上,東瞅西看了好一陣子,才學起大人似的嘆氣:“不過這裏太大了。”


    “是很大…很容易迷路。”江樓月笑笑,眯起流景柔柔的美目。


    穆子夜忽然又跳了下去,憂心忡忡的說:“對了,我的嫂子在哪裏?”


    他始終不解哥哥為什麽這麽快就結了婚,也沒見哥哥過於高興,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呀…”江樓月目光柔軟下來:“她在休息。”


    “為什麽?哼,也不來歡迎我…”


    “額,因為她有了小寶寶,又在很遠的地方,趕不過來嘛,有哥哥陪你還不好嗎?”


    穆子夜小臉堆滿了低沉的情緒,他也說不清倒底是什麽原因讓自己如此憂慮,或許是血脈相通,或許是哥哥過於魂不守舍,又或許…秦城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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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就是子夜?”


    清朗的男聲打斷了他們兄弟的對望,穆子夜聞聲看去,是一個優雅而俊美的公子。


    手裏拿著把紙印潔白的摺扇,錦衣玉袍,風度翩翩,眉眼之間全是舒展的散仙之氣,步履輕逸的邁上高閣。


    “你是誰?”穆子夜歪著小腦袋。


    江樓月尷尬的拍拍他的腦袋:“不許沒禮貌,這位是韓驚鴻韓公子。”


    “哦。”穆子夜對於傳聞中的秦淮金字招牌十分不服氣,故意問:“聽說你又有錢輕功又好,你有我娘有錢嗎?有我哥哥輕功好嗎?”


    韓驚鴻是什麽涵養,微微頷首:“這不好說,但我總比令母輕功好,比令兄有錢便是。”


    幾句話就把小穆憋在那裏,江樓月不禁覺得好笑,翹起嘴角,花容之貌更加動人心魄。


    七歲的孩子是看不懂成人之間波濤暗湧的情慾糾葛的,但當時韓驚鴻望向哥哥沉醉而極具掩飾色彩的目光,卻給了他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是他最初感受到的關於愛情的隱秘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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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穆子夜就看到了那些本不應該發生的屬於哥哥的秘密。


    對於情事連懵懂都算不上的孩子,眼睜睜的在二樓窗fèng間窺視了韓驚鴻對於江樓月強迫而迷人的親吻,窺視了哥哥原本明媚無暇的臉龐上,染滿月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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