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每一次去莫斯科都要看他們。“卡塞拉是薩特在巴黎高師的同學,戰爭期間是一個戴高樂派,1945


    年參加了共產黨。他的工作是把俄文書籍翻譯成法文。??他的妻子是俄羅斯人??在一家雜誌社工作。”


    (《言行已畢》)


    ——以外,別的什麽毛病也沒有。血壓高是他醉酒之夜的後果。澤登曼像往 常那樣開了一些藥,同他約定下星期三再來。


    星期六晚上我們同西爾薇一起過得很愉快。直到午夜薩特才稍感睏倦, 然後他一口氣睡到翌日九點半,醒來感覺很好,精神極佳。6 月也有了一個 好的結尾。《人民事業報》又出版了,新出的一期是成功的。


    7 月初薩特同阿萊特去奧地利作一短期旅行。我和西爾薇去比利時、荷 蘭和瑞士旅行。薩特給我拍了電報,我們互通電話,他的身體看來很好。12 日在羅馬,我去火車站接他,但沒有接到,我回到旅館不久,他坐計程車來 了。他說話有點含混不清,見了我就說:“這很快就會過去的。”這是因為 他乘一個獨處的機會,在餐車裏大喝了一通葡萄酒。他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但我奇怪他為什麽要這樣——他為什麽一有時酒的機會就喝得過量。“這樣 很快活,”他說。但這個回答不能讓我滿意。我猜想他是以這種方式逃避自 己,因為他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在《家庭的白癡》第四卷中,他打算研究 《包法利夫人》;他總是想使自己有所創新,他希望運用結構主義的方法, 但不喜歡結構主義。他談了理由,“語言學家試圖外在地看待語言,結構主 義者也是立足於語言學的基礎之上,外在地看待一個整體;對他們說來,這 意味著盡可能遠地運用概念。但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我不是把自己放在科學 的水平上,而是放在哲學的水平上,所以我不需要將完整的東西外在化。” 這樣一來,在某種意義上說,他所設想的計劃又使他厭煩。他大概也認識到 《家庭的白癡》前三卷已隱含著對《包法利夫人》的解說,而現在他又試圖 從作品追溯到它的作者,這就有重複自己的危險。他對第四卷有所思考,作 了一些筆記,但對怎樣寫卻沒有一個總體的考慮。他工作不多,缺乏熱情。


    1975 年薩特對米歇爾·孔達說:“我覺得第四卷對我來說,既是最困難的,


    也是最沒興趣的。“ 盡管是這樣,我們的假期仍然十分愉快,先是同西爾薇一起,然後是我 們單獨在一起。6 月間,有時薩特有些神思恍惚。在羅馬就完全不是這樣。


    我們仍然住在那套帶陽台的房間,我們很喜歡它。還是像往常那樣,我們談 話,看書,聽音樂。不知為什麽,這一年我們玩起了跳棋,並且很快就熱衷 於此道。


    9 月底我們返回時,薩特精神煥發,回到我的住處他很愉快。“我真高 興回來了,“他對我說。”其它的任何地方我看都一樣,可這裏,隻要回到 這裏就覺得高興。“我們度過了一些十分愉快的夜晚,我幾乎不再為他擔憂 了。


    但是好景不長。10 月中旬,我又一次體會到衰老是無法逆轉的。在羅馬 時我就注意到,午餐後我們吃美味冰淇淋時,薩特時常突然奔向廁所。一天 下午,我們和西爾薇經由萬神殿走回旅館,他在我們前麵走得很快,突然他 停下來說:“貓尿在我身上了,是我走近欄杆時把我弄濕的。”西爾薇相信 了,不禁大笑起來。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我什麽都沒說。10 月初,在巴 黎我的住所裏,薩特有一次從坐位上起身去廁所,他的椅子上濕了一片。第 二天我對西爾薇說這是他潑的一些茶。她笑著說:“是個孩子在隨地大小便。” 第二天晚上,又發生了同樣的情況,那兒又濕了一塊。於是我對薩特說:“你 失禁了。你應該去告訴醫生。”使我非常驚訝的是,他非常坦然地答道:“我 早已對醫生講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這樣了。這方麵的細胞我喪失了。”薩 特過去非常拘謹;他從不提及他的生理功能,而且他在這方麵一向料理得很 好。但在第二天上午我問他失禁是否使他感到很難堪時,他微笑著答道:“人 老了的時候就不能要求得太多了。”我被他的隨遇而安和在他身上新出現的 謙和所感動;同時,他那種叱吒風雲的勁頭的消失和認命的態度又使我難過。 實際上在這一時期,他的主要煩惱是牙病。他的牙常有膿腫,使他非常 痛苦。他隻能吃軟的東西,他不得不去配一副假牙。在牙醫準備拔掉他全部 上牙的前一天,他說:“我度過了痛苦的一天,情緒消沉。這壞透了的天氣, 再加上我的牙齒??”這天晚上我沒有放唱片;我恐怕他鬱悶不樂。我們翻 閱我收到的信件,玩了會兒跳棋。第二天中午他的上牙全都拔了。他回到我 的住處時,生怕在路上讓人看到。事實上,他的嘴的閉合情況比他有膿腫時 還要好一些。我給他吃土豆泥、普羅旺斯奶油烙鱈魚和糖煮蘋果。次日中午 牙科醫生給他配了假牙,告訴他,在一個星期內會感到有點不舒服,但以前 折磨他的那些疼痛不會再有了。薩特感到鬆了一口氣,手術做完後,他的鬱 悒顯然比前一天減輕了許多。 過了兩天,近五點半鍾他回到家裏,興致很好。他的新牙對他一點兒不 妨礙——說話不困難而且咀嚼比以前好。半夜時分,他來到我的住處,我問 他這個晚上過得怎樣——他原以為這是一個十分難熬的夜晚。他說:“十分 單調,我隻想到我的牙齒,但現在我很愉快!”


    他的情緒立刻好了起來,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有活力,更加快活。11 月 26


    日,我們看了一部關於他的影片的試映,他在屏幕上的形象就像他在生活中 那樣;我看到他充滿青春的活力。(他的非凡之處,使那些圍繞著他的人感 到惑然的地方就是,他從那看來會永遠吞沒他的疾病的深淵中浮了上來,活 潑愉快,好像絲毫未受損傷。我一整個夏天都在為他傷心,而他又完全恢復 到先前的狀態,好像“虛弱的翅膀”從來沒有擦傷過他似的。一次次的復活, 一次次從地獄邊緣返回,解釋了後麵我一頁一頁要說的東西,“他病得厲害, 他又很健康。”他在身心兩個方麵都擁有健康之源,用來抵抗一切打擊,直 到他的最後一息。)


    他仍然忙於《人民事業報》。10 月,他和報社的朋友寫了一篇《我們控 訴共和國總統》,以招貼畫的形式張貼出去,並作為報紙的第二十九期增刊 出版。12 月,他同一百三十六名知識分子一起,簽名於一個反對“新種族歧 視”的呼籲書,呼籲書發表在《人民事業報》,《新觀察家》予以轉載。也 是《人民事業報》,在 12 月 22 日,發表了他同阿朗達的談話。阿朗達是設 備部長的技術顧問,他在《傳聞》上發表文獻,證明當局某些要人有欺騙和 受賄行為。他向司法當局支出了有關文件,他是唯一的控告人。阿朗達的個 性使薩特感興趣,他說他想同阿朗達談一談。阿朗達同意了;薩特試圖讓他 明白譴責政府的某些不法行為實際上是抨擊這個政權本身;並讓他相信,應 該去成立一個“由有能力去拒絕任何不公正行為的人民所支持和監督的政 府”。由於蓬皮杜想撲滅這一事件,阿朗達受到很大的打擊,雖然如此,他 並沒有直接指責當局,而隻是說這些現象是人性的軟弱所致,薩特強調指出: 不管阿朗達願意還是不願意,他以自己的方式,充當了“一個直接民主的代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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