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翠屏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鄰道教福地桐柏宮,近佛教天台宗祖庭國清寺,在這裏,寒山子接受著天台山佛道兩種傳統的影響,對於他後來思想的發展演變具有積極的意義。當然,此時寒山子在北翠屏隻是隱居而已,他在這裏有著妻兒、田地,過著農耕生活。“琴書須自隨,祿位用何為。投輦從賢婦,巾車有孝兒。風吹曝麥地,水溢沃魚池。常念鷦鷯鳥,安身在一枝”(《琴書》五),“茅棟野人居,門前車馬疏。林幽偏聚鳥,溪闊本藏魚。山果攜兒摘,皋田共婦鋤。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書”(《茅棟》二十七),“父母續經多,田園不羨他。婦搖機軋軋,兒弄口。拍手摧花舞,支頤聽鳥歌。誰當來嘆賞,樵客屢經過”(《父母》十五),“田家避暑月,鬥酒共誰歡。雜雜排山果,疏疏圍酒樽。蘆莦將代席,蕉葉且充盤。醉後支頤坐,須彌小彈丸”(《田家》一一九),“偃息深林下,從生是農夫。立身既質直,出語無諂諛。保我不鑒璧,信君方得珠。焉能同泛灩,極目波上鳧”(《偃息》一〇二)。寒山有妻、有子,過著簡單的農家生活,自得而又悠閑。


    這樣的隱居生活一晃就是三十年,但是農居的生活畢竟是貧困的,因為生活的貧困,妻子和兒子在貧病中相繼離開人世,這對於寒山子來說是一次打擊。大概是在貞元六年(790),寒山子開始歸隱寒石山寒岩(今浙江天台街頭鎮寒石山,山有寒、明二岩)修道以期長生。從790年開始歸隱寒石山,到830年離開人世,四十餘年,寒山子主要是在寒石山度過,其間當然也包括與國清寺僧豐幹、拾得的交往。


    三、《寒山詩》及其流傳


    寒山死後,有詩三百餘首經桐柏宮道士徐靈府的收集而流傳於世。寒山詩在中國正統文學中是長期沒有地位的,在民間寒山及其詩歌受到了比較大的關注。寒山詩從晚唐起就開始在詩壇上流傳,其社會影響相當有限,不過偶爾為禪師作為公案的“話頭”加以引用罷了。宋以後,由於受到王安石、蘇軾、黃庭堅、陸遊、朱熹等文人的喜愛和摹擬,寒山詩開始普遍流傳,但是在正統文學中依舊是沒有地位的。一直到清朝,寒山詩才被正統文人所接受。《四庫全書》(1782年編成)收進了寒山詩。1707年編的《全唐詩》,一共收了2200多位唐代詩人,寒山詩被列為釋家詩之首,共收入寒山詩303首,編在二十三卷中。這樣,作為一個“詩僧”形象的寒山,在中國正統的文學之中總算占有了一席之地。其實不管寒山詩被正統接受與否,都不能改變其本身所具有的深遠的意味和帶給人心的醇厚回味。“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有人》三〇五),這是寒山對自己詩歌的期許,其中所包含的那份自信是無可比擬的,頗有幾分“我手寫我心,毀譽任爾道”的味道在其中。“自寒山子以後的知識分子,論情境如沒有寒岩的深邃,論廣度如無寒山之汪洋,任何加之於他的褒貶,隻可供我們常識的了解,而不能帶給我們以尺度的深入。”


    由於寒山及其詩在宋以後受到了相當多的關注,故而歷代流傳的版本不一。當然,最早的寒山詩的版本是由徐靈府收集整理而成的,也就是杜光庭所說的,“(寒山子)好為詩,每得一篇一句,輒題於樹間石上,有好事者隨而錄之,凡三百餘首,多述山林幽隱之興,或譏諷時態,能警勵流俗,桐柏征君徐靈府,序而集之,分為三卷,行於人間”。其後,在晚唐的時候,僧人出於在會昌法難之後重整佛教的需要,對寒山詩集重新整理,並以閭丘胤序附於前,而流行於世,因佛教的影響甚大,後來流傳的即是以此為基礎的。至五代梁,曹山本寂禪師曾“注《對寒山子詩》,流傳宇內”(《宋高僧傳》卷十三),依據《新唐書·藝文誌》,曹山本寂的《對寒山子詩》共七卷,但是沒有流傳下來。


    目前我們所能了解到的最早的是南宋誌南在天台國清寺所刻的本子,餘嘉錫先生《四庫提要辨證》引繆荃孫《藝風堂文續集》卷六《寒山詩集》跋雲:“《寒山詩集》,豐幹、拾得詩附、影宋寫本,前有閭丘胤序,後有淳熙十六年歲次己酉沙門誌南記,又有屠維、赤奮若、可明跋,附朱晦翁與南老帖,陸放翁與明老帖。誌南即南老,可明即明公,朱子與放翁所往還者,而前又有寒山詩序,觀音比丘無我慧身所補刻,是此書宋時一刻於淳熙己酉(1189),曰國清本,再刻於紹定己醜(1229),曰東皋寺本,此則三刻,又在東皋寺本之後,然不分七言於五言之外,不以拾得加於豐幹之上,仍其舊第,字大如錢,清勁悅目,玄、胤、恆、貞、殷、朗缺末筆,亦可謂最善之本矣。”然據日僧成尋所撰的《參天台五台山記》記載,他於北宋熙寧五年(1072)入參天台山時,國清寺僧“禹珪舍與柬山詩一帖”,則北宋時已有寒山詩的刊本行世,此本或即誌南刻國清寺本的前身;東皋寺本是紹定二年(1229)的再刻本;在東皋寺本之後,還有一個被稱為“三刻”的本子,亦即我們通常所指的南宋理宗寶祐三年(1255)刊刻的江東漕司刻本。日本慶福院藏有一種宋本,清末吳興擇是居曾予翻刻,仇實先生在其《寒山詩小錄》介紹,該本翻刻極為講究,版高25.7厘米,寬18.2厘米厘;版框高20.8厘米,寬15.9厘米;字大逾寸,分二冊裝訂,幾與原本無異,從各方麵的情況來看,此本若非國清寺本,亦必屬國清寺本係統。宋刻除上述外,還有被號稱為“高麗本”的本子,清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卷五謂其“楮墨古雅,甚為可愛”,而“細視之,乃係外洋板刻”。又雲:“此刻似係洋板,然《寒山詩》後有一條雲‘杭州錢塘門裏車橋南大街郭宅□(據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此為“紙”字)鋪印行’,則又不知此刻果為何地本矣,俟與藏書家驗之。”至餘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則“號為高麗本”,但又以夾注小字指出:“不知是否高麗所刻”。按宋時杭州西河有車橋,在國子監後,故餘先生的最後結論認為:“是其源亦出於宋本”。此本無可明跋與朱子帖,也不同於他本的五七言混糅雜出,而是將七言與五言分開,版心刻有“三隱”字樣。另外,汲古閣毛晉也藏過一宋本,亦即所謂建德周氏影宋刻本,是本曾入幹隆禦府,首頁鈐有“毛晉私印”、“子晉”、“汲古主人”朱文小印,又鈐“幹隆禦覽之寶”朱文印和“天祿繼鑒”白文印,還鈐有橢圓形“宋本”及“甲”字朱文小印;末頁亦鈐“幹隆禦覽之寶”與“天祿琳琅”朱文印。上海涵芬樓曾予借印,借印本的“封麵”背麵刻有“上海涵芬樓借印建德周氏影宋刻本,原書高營造尺六寸,寬四寸八分”二十八字。同樣無可明跋及朱、陸帖。元代有無刻過寒山詩集,目前尚不清楚,但和尚楚石嚐和作過“三聖”全詩,並已編次成集,清欲《和三聖詩集》序雲:“楚石和尚和三聖詩集,晟藏主編次,求予題之,因用韻以寓擊節之意雲,至正十八年(1358)十月初三日南堂遺老清欲。”集雖編就,但當時並非梓板,刊刻時間,據楚石自序,在“歲丙申中秋”,即明永樂十四年(1416)。明代刊刻的寒山詩較多,除永樂十四年楚石和刻本外,目前可知的有:正德十一年(1516)福建建陽劉氏弘毅書坊慎獨齋刻本,嘉靖四年(1525)刻本,明刻山口本、明刻屠隆本,新安吳明春校刻本,萬曆七年(1579)台州刻本(台州知府計謙亨刻,臨海王宗沐序),明刻甘爾翼本,明末石樹道人刻《和三聖詩集》,還有廣州海幢寺刻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謂其“乃明末刻本,寫印甚精”。到了清代,首先是雍正皇帝親自禦選了一百二十七首刊刻傳世,爾後《四庫全書》、《全唐詩》均將寒山詩收入其中,《全唐詩》還列其為釋家之首。光緒十四年(1884),海虞張寂、藕師、藥師又將楚石、石樹《和三聖詩集》分三集刊行,藕師刻寒山、拾得、豐幹原詩,藥師刻石樹和詩,張寂刻楚石和詩。繆荃孫亦刻有《寒山詩》一卷。另外,清末吳興擇是居曾將日本慶福院藏本翻刻,翻刻本無論版型大小,字體破損,甚至書中所鈐之“慶福院”三字,均照樣刻入,字大逾寸,極為講究。此外還有宣統二年(1910)江蘇巡撫程德全刻本,現藏於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首有雍正皇帝禦製寒山詩序,次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是根據明計謙亨刻本刊印。民國間時期,寒山詩在社會上廣為流行。商務印書館《四部叢刊》即前後兩次翻印,第一次是影印黃丕烈、瞿鏞所藏的高麗本,第二次則影印建德周氏影宋刻本——汲古閣藏本。民國二十年(1931)上海法藏寺嚐摹刻揚州藏經院藏版之《和三聖詩集》,稱為《合訂天台三聖二和詩集》。民初上海有正書局曾根據慶福院縮印本石印發行。刊印最多的是上海佛學書局,據該局1947年第九期目錄五“佛教通籍類”、十四“詩文集類”所列,自1937年至1947年即刊行過三版六種:《寒山詩》,唐閭丘胤,一冊;《天台三聖詩集》;《寒山詩》(據《四部叢刊》影印宋板),一冊;《寒山詩》(鼓山本),一冊;《寒山拾得詩》,唐閭丘胤輯;《寒山拾得詩》(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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