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就那樣卑賤?


    雲生這小東西,也許真是個憨蛋,不該選了他這樣一個小挨刀貨!不成事,就打發了他拉倒,一天也不能留他。他就是痛哭流涕,搗蒜似的給你磕頭,也決不能留他!還想叫舉薦進商號,這樣的憨蛋,誰要你!你這個小挨刀貨,一心就想進商號——


    姚夫人左思右想,終於還是要把這件事做下去。


    這天,她見了雲生,裝得平靜如常。沒有惱他,也沒有寵他,隻是吩咐他,把二爺的帳房仔細打掃一遍。


    邱泰基在家居住的時日,雖然極其有限,但他還是給自家安置了一處像模像樣的帳房。它就在姚夫人居住的上房院的西廂房。裏麵除了帳房應有的桌櫃文具,還有一處精緻的炕榻。隻是,這炕榻就像這間帳房一樣,一向很少有人使用。今天,炕榻上鋪墊的毛氈、棉褥,姚夫人都令揭起晾到院中,做了翻曬。


    雲生在打掃這間帳房時,當然是很賣力的。他對這樣精緻的帳房,更是充滿了敬畏和羨慕,什麽時候,自家才能真的出入商號的帳房呀!所以,他是一點也沒有再胡思亂想。他以為,二娘已經寬恕了他了,他不會被攆走,一切又都如先前那樣正常了。


    這天是十五,應該是月亮最明亮的時候。可是到了晚間,天上卻有了薄雲,明月沒有出來,隻是天幕明亮一些。坐著乘涼的時候,感覺稍顯悶熱。會下雨嗎?幾乎一夏天都沒有下雨了。姚夫人見今晚的圓月沒有出來,心裏先有一些不快。在這種不快的心境中,她就渴望下雨。要陰天,那就是陰得重些,下一場大雨,雷鳴閃電,狂風大作,接著就暴雨如注。老天爺,你就下一場這樣的大雨吧。


    但天上分明隻是一層薄雲,天幕很明亮。一點兒風也沒有。


    今晚,女兒也是過早地就困了。蘭妮伺候女兒去睡的時候,打著哈欠,憨憨的,沒有一點異常。這些天來,這個憨丫頭照樣能吃能睡,也不出去串門,一點異常也沒有。還常勸二娘不要生雲生的氣,他不是有意要氣二娘。那你今晚就守著小姐,踏實睡你的覺吧。


    又剩下她和雲生了,但她今晚似乎已經沒有心思再做藏而不露的引誘。小東西,他是一個憨蛋,你再做精心的引誘,那也是白費事!你是主,他小東西是仆,他隻會聽你的吩咐,哪敢做那種非分越禮的巴結?有一種偷情的故事,商家婦總是引而不發,等待男人忍耐不下,發昏做出冒失舉動,她先驚恐,再盛怒,再痛不欲生,再無可奈何,再諒解了男人,最後才收下了這樣的私情。姚夫人本想仿照這樣的路數走,可遇著這樣一個憨蛋,哪裏能走得通?叫他做的事,隻有得了你的命令,他才肯做。 隻是,做這樣的事,怎樣能下命令?不管能不能下,姚夫人在今晚已經沒有耐心了。她不想再∴鋁耍成就成,不成就把這小東西攆走!她承認自己不會偷情,全沒有做這種事的智慧和機巧。她正經慣了,為了自己的男人,她早已經把自己造就成一個太正經的嚴守婦道的女人。想不正經一回,原來也是這樣的難。難,也要做一回。成也罷,敗也罷,反正要做一回。


    姚夫人在今晚的失常,她自己可沒有覺察出來。


    她隻是焦灼不安地不想同雲生多說無關的閑話,也不想多熬時辰。和雲生隻單獨坐了不大一會兒時候,就說今天要早歇了。在雲生伺候洗漱時,她比平時麻利,也沒有對雲生做過多的挑逗。


    隻是在雲生扶她進屋的時候,她說:“今黑間,要歇在西廂房,上房有些cháo,明兒天好,你把上房炕上的東西,也倒騰出來,晾曬晾曬。”


    扶她進了西廂房,雲生問:“點燈吧?沒月亮,怪黑。”


    ┧說:“不用點,點了招蚊蟲。雲生,你先去把當院的洗漱家什收拾了。收拾完不要走,我還有句話要跟你說。”


    姚夫人沒有一點停頓,一口氣將昨天就該說的話說了出來。雲生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很平常地答應了一聲,就出去拾掇家什了。姚夫人站在窗前,焦灼不安地諦聽著雲生的動靜,隻怕這憨蛋收拾完又會逃走。


    說了不叫他走,他聽清了嗎?


    小東西,他算是長了耳朵!收拾完,他也來到窗前,隔了一層窗紙問:“二娘,院裏拾掇妥了,還有甚吩咐?”


    姚夫人慌忙從窗前退後,極力平靜地說:“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小東西進來了。 “你坐下吧,能瞅見椅子在哪兒吧?”


    “二娘,不用坐了,有甚事,你就吩咐。”


    “叫你坐,你就坐。”


    “哎。”


    姚夫人看見小東西在摸索著尋椅子。她進來一陣了,已經適應了屋裏的黑暗,能依稀看見暗中的一切。雲生剛進來,還是兩眼一抹黑。她給指點了座椅的方位,看他拘謹地坐下後,忽然就產生了一種很衝動的想法:在這小東西看清暗景以前,她先把一切都設置好。這個燃燒似的想法,不容多想,就迫她實行了:她一邊同雲生說話,一邊就將身上的衣裳,一件一


    件脫去了。隔了一張桌子,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可她已經不著一絲衣物,隻有暗光將她覆蓋,更有一股火,在周身燃燒。


    “雲生,我早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什麽事,不是要攆我走吧,二娘?”


    “盡說氣我的話,我會攆你走?我是想給你舉薦家好字號,總不能叫你一輩子伺候我。”


    “伺候二娘一輩子,也願意。”


    “小東西,淨說嘴吧?你就是真願意,我也不忍心。老伺候我,能有甚出息。這次,你二爺回來,本來就要叫他給你尋家字號,哪想他就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不像以前風光了。雲生,你沒有嫌棄我們吧?”


    雲生慌忙離了座,跪到地上。


    “二娘,你這樣說,奴才就真該給攆走了。今生今世,我也不敢忘了二爺二娘的恩情!”


    “又說嘴吧?”


    “真話!”


    “那快起來,坐下吧。”


    小東西,他還什麽也沒有看出來嗎?


    “雲生,等你二爺在歸化城安頓下來,我就寫信叫他給你尋家字號。他要還是丟了靈魂似的,我就出麵給你尋字號。不覺你倒十七了,再不能耽誤你了。”


    雲生又撲通跪了下來,“二娘,真的嗎?”


    “還不信二娘的話?”


    “信,信!不拘什麽字號,我都要長出息,不給二娘丟人!”


    一說駐字號,就這樣上勁,這忽然叫姚夫人有些傷心。這個小東西,也和自家的男人是一路貨,把商號看得比女人重要!我已經把女人的一切,無有一點遮攔地亮給你了,你還沒有看見!小東西無論是坐著,還是跪了,都一直那樣拘謹著,不敢往她這裏看。居然會這樣憨?


    “駐字號,我知道你會有出息。就怕你也會犯饞女人的大錯。”


    “二娘,我決不會了。”


    “你先聽我說!”姚夫人忍不住,厲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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