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開始懼怕這世界了。有時,她在巴黎的大街,或布蘭林中,或盧森堡公園裏,也覺得著一時的快樂。但是巴黎已經充滿著一些裝束古怪的美國人,和一些到了國外便令人討厭的陰沉的英國人了。


    她高興地離開了巴黎去繼續她們的旅程,天氣突然變得很熱了,所以希爾達決意通過,經布冷納山道,然後從多羅米山地而至威尼斯。希爾達喜歡自己駕駛汽車,愛料理一切的事情,事事由她作主。康妮卻樂得清閑安靜。


    沿途的確是很適意的。但是康妮不住地自己說:“我為什麽一點光趣都沒有?為什麽什麽都引不起我的興趣?多麽可怖,我對於風景都失掉興趣了!那是可怖的!我象聖伯納德似的,他渡了過盧塞思湖,卻連青山綠水都沒有看見。風景既然再也不使我發生興趣了,那麽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去欣賞?為什麽?我不!”


    是的,她在法國、瑞士、提羅爾和義大利都找不以有生氣的東西,她隻象貨物似的,被運載著,打這些地方經過,並且這一切都比勒格貝更不真實,比那可怖的勒格貝更不真實!


    至於人們呢!他們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大不販地方。他們都想您掏腰包,否則,假如他們是遊客的話,他們便無論如何都得尋找快樂,好象把石頭擠出血來似的找尋。可憐的山巒!可憐的風景!它們邦昨給人擠,擠出點小快活、小樂趣來。這些決心享樂的人們,究竟有什麽意義?


    “不!”康妮對自己說,“我寧願留在勒格貝。那兒,動靜。由我,不用鑑賞什麽,不用做作什麽。這種旅客的尋樂。實在是太單屈的,太無聊的!”


    她想回勒格貝去,甚至回埂克利福那裏去。甚至回到那可憐的殘刻的克利福那裏去。無論如何,聳總不象這些暑假遊歷的傻子們一般的傻呢。


    但是在她的內心裏,她卻沒有民那另一個人,她和他的聯繫決不可中斷。啊!決不可中斷,否則她便要迷失了,便要完全地迷失在這些有錢的廢人和雪樂蟲中間了。啊!這些雪樂蟲!啊!“離樂”!這是令人作嘔的另一種摩登花樣。


    她們把汽車停在梅斯脫的一家汽車行裏,坐了定時航行的汽船到威尼斯去,那是一個可愛的夏天午後。湖水起著漣漪。在彼岸背向著她們的威尼斯,在龐大的太陽光下,顯得朦朧暗淡,


    到了碼頭後,她們換了一隻遊艇,把地址告訴了舟子。那是個普通的舟子,穿著件藍帶白的寬外衣:相貌並不很好看,一點特別的地方都沒有。


    “是的!埃姆拉達別墅!是的!我認得的!那裏的一位先生坐過我的船,但是離這兒很遠呢。”


    他看來是個孩子氣氣的躁急的傢夥。他躁得有些過甚地劃著名船,經過那些兩邊起著可怖的粘膩的綠寺的小運河,這些小河經過一些窮苦人家的區域,那兒,看得見洗滌過的衣物高高地掛在繩七,並且有一股乍濃乍淡的陰溝氣味。


    但是她們終於來到了兩邊有行人道的空闊的運河,上麵跨著下結拱橋,河道筆直,和大運河適成直角。他們坐在小船筵下麵,舟子高踞在她們的後邊。


    “小姐們要在埃姆拉達別墅久住嗎?”他一邊說,一邊從容地劃著名船,並且用一條自黑帶藍的手巾揩著臉的汗。


    約莫二十天的樣子,我們倆都是結了婚的太太。“希爾達說,她的奇沉啞的聲音,使她的義大利話說得更難聽。


    “啊!二十天!”那個人說。過了一會他又問道:“太太們,在這二十天內要不要雇一隻艇子?按日計算,或者按星期計算?”


    康妮和希爾達考慮著。在威尼斯,總是有一部分自己的遊艇好,正如在陸地上,總是有一部自己的汽車好一樣。


    “別墅裏有什麽船?”


    “有一隻小汽車船,也有一隻遊艇,但是……”這個“但是”是說:它們不是你們的。


    “你要多少錢?”


    他要三十先令一天,十金鎊一星期。


    “這是通常的價錢麽?”希爾達道。


    “比通常的價錢更便宜,太太,通常是……”


    姊妹倆考慮著。


    “好吧!”希爾達說,“你明天早上來,我們再定奪吧。你叫什麽麽名字?”


    他叫佐萬尼,他問他應該在幾點鍾來,應該找哪一位。希爾達沒有名片,康妮把她的給了他一張。他的熱烈的南國人的藍色,迅疾地往上瞥了一瞥,然後又望了一望。


    “啊!”他說,臉孔光亮了起來,“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是不是廣


    “柯士登沙男爵夫人!”康妮說。


    埃拇拉達別野是很無賓,在那淺湖的邊上,麵對著紀奧遮。房子並不很老,。卻很可愛,上麵的平台前臨大海,下麵是個樹木蔥籠的花園,從湖邊起著一道圍牆繞著。


    主人是個有點粗俗的笨重的蘇格蘭人,他大戰前在義大利發了一筆大財。因為在大戰中十分愛國,所以封了爵士。他的女人是那種清瘦、蒼白、潑辣的人,她私人是沒有財產的。她的不幸的地方,便是要管束她的丈夫的有點齷齪的招峰引蝶的行為。但是在冬季裏,他發了一場小病,現在他是比較容易被駕馭了。


    別墅差不多住滿了容,除了麥爾具體地說爵士和他的兩個女兒外,還有七位客人:一對蘇格蘭夫婦,也帶了兩個女兒;一位是年輕的意利的伯爵夫人,她是個寡婦;一位是年輕的喬治亞親王;另一位斷紀還勸的英國牧師,他因為患過炎,現在在亞力山大爵士的小教堂裏主事,藉此休養身體。那位親王是個囊空如洗的漂亮人物,厚顏無恥,拿來做個車夫是很不錯的!伯爵夫人是個沉靜的小貓貓,她有她自己的小勾當。那牧師是個從巴克斯教會來的經驗缺乏頭腦簡單的人;他僥倖地把他的女人和兩個孩子留在家裏。那蘇格蘭夫婦一家四口一他們姓加絲利,是愛丁堡的堅實的中等階級人家,他們堅實地享受一切,事事敢做敢說,隻要自己不吃虧。


    康妮和希爾達立即把要王排擠了。加絲利一家人,多少是她們的同種人,很實在,但是令人討厭。他們的兩個女兒正在找丈無。牧師並不是一個壞愛夥,就是太繁文縟禮了。亞力山大爵幹呢,自從他發了小病後,在他的歡快中總是帶著一種可怕的呆滯,但是家裏來了這麽許多美麗的少婦們,依然是一件使他心迷目亂的事情。他的太太一柯泊爵士夫人,是個沉靜的善阿澳的婦人。可憐她並不怎麽快樂,她隻冷靜地留心著所有的女子,這競成了她的第二天性了。她說些冷酷的卑劣的閑話,那證明她對於一切人類天性是多麽瞧不起。康妮覺得她對於僕人是非常陰毒虐待的,不過她的樣子很靜罷了。她巧妙地使亞力山在爵士相信“他”是一家之主和王候,因為他有那自以為快活的隆然大腹,他有那使人厭煩的笑在他有那“滑稽性”一依希爾達的說法。


    麥爾肯爵士作著他的繪畫。是的,他還想在有時間時畫一幅威尼斯的水景。這種水景和他的蘇格蘭風景比起來是相異的。於是每天早晨,他帶了大畫布,乘著遊艇到他的取景處去。稍遲一點,柯泊夫人有時也帶了畫簿和顏色,乘遊艇到市區中心去,她是個執迷不悟的水彩畫家,滿屋裏盡是一幅一幅的玫瑰色宮殿,暗淡的運河拱橋,中古時代的建築物。再遲一點,便是加絲利一家人,親王,伯爵夫人,亞力山在爵士,有時是牧師林德先生,乘船到麗島去洗浴。大家都回得晚,午餐總是在一點半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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