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靜默地、疏遠地坐著,她握著了他的手:“不要愁,一個人隻好盡力做去。”


    “是的!”他嘆了口氣,苦笑著。


    她挨近著他,依在他的兩臂裏。


    “忘掉它吧!”她細聲說:“忘掉它罷!”


    在火的奔流的熱力中,他抱緊著她。火焰本身就象一種忘記。還有她的柔媚的、溫熱的、成熟的重量!慢慢地,他的血流轉變了。開始有力量,有生氣,而且猛勇了。


    “也許那些女人在心底裏是想親近你,並且好好地愛你的,不過她們也許不能。也許那不全是她們的過失罷。”她說。


    “我知道,我自己曾經是一條被蹂躪的斷了脊骨的蛇,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她突然緊緊地依著他。她本來不願再提起這一切了;但是一種惡作劇的念頭在推著她。


    “但是你現在不是那樣了。”她說:“你再也不是一種被蹂躪的斷了脊骨的蛇了。”


    “我不知道現在我怎樣,前頭還有黑暗的日子裏。”


    “不!”她緊依著他抗議說,“為什麽,為什麽?”


    “我們的一切,我們每個人,都將有黑暗的日子來到。”他用—種預言家的憂鬱口氣重新說道。


    “不!不要說這種話!”


    他靜默著,但是她可以覺著他的裏麵有一個失望的黑洞在。一切欲,望,一切愛,都在那兒死了:人們的心靈便迷失在他們裏麵的這種失望的黑窖中。


    “你這麽冷酷地說著性愛。”她說,“你那種說法,仿佛你隻求你個人的快樂,和你個人的滿足似的。”


    她興奮地起來反抗他了。


    “不!”他說:“我想從一個女人那裏得到我的快樂和滿足,介一我卻從未得到,因為我決不能得到我的快樂和滿足,除非她同時從我這兒得到她的。那是從來沒有實現過的事,那是要兩兩相承的。”


    “但是你就從來沒有信任過你所有的女人,實際上你是連我也不信任的。”她說。


    “我不懂信任女人是什麽意思。”


    “你瞧!壞處就在這兒。”


    她依舊在他的膝上蜷伏著。但是他的心是飄忽的,不在的,他不是理會她的時候,她所說的話,隻是把她驅得更遠。


    “畢竟你信任什麽?”她堅持著說。


    “我不知道。”


    “什麽也不信。和我所認識的男子一樣。”她說。


    他們沉默了。然後他興奮起來說:


    “是的,我相信點什麽東西的。我相信要有溫熱的心。我相信假如男子們在性交的時候有溫熱的心,女子們用溫熱的心去接受。一切全好了。那種種心冷意談的性交,都是愚味的死把戲。”


    “但是你不心冷意淡地和我性交罷?”她說。


    “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想和你性交,此刻我的心正冷得象冷番薯似的。”


    “呀;”她吻著他,笑地談地說:“讓我們這冷番薯來燜一燜罷。”


    他笑了起來,拯直著身子說:


    “那是真的,一切都要有點溫熱的心兒。可是女人們卻不喜歡。甚至你也不真正喜歡。你喜歡舒服的、劇烈的、尖銳的、心冷意談的那種性交,然後你卻說那是甜得密似的。你哪兒有什麽對我的柔情?你對我狐疑得象一隻貓對一隻狗似的。我告訴你:即使想有溫熱的心和柔情,也得有兩造才行。你愛性交,那是不待言的了。但是你卻想把這玩意兒加上個什麽都麗神妙的名堂,去謅媚你的自尊心。在你看來,你的自尊心,是比無論那個男於,是比男女關係更重要的。”


    “但這恰恰是我所要責備你的地方。你的自尊心是大於一切的。”


    “那麽,好罷!不要再談了!”他說著。想站起來,“讓我們各行其素罷。我寧願死,而不願再幹那心冷意淡的性交了。”


    她離開了他,他站了起來。


    “你以為我又願意麽?”她說。


    “我希望你也不願。”他答道,“無論怎樣,你到樓上去睡罷。我就在這樓下睡好了。”


    她望著他。他是蒼白的,兩眉深鎖著,他好象北極一般的遠離著她。男子們都是一樣的。


    “沒有到早晨我不能回去。”她說。


    “不!到樓上睡去,現在是一點差一刻了。”


    “我不支,我一定不去。”她說。


    他走過去拿起他的鞋“好,我要出去!”他說。


    他開始在穿鞋。她呆呆地望著他。


    “等一等!”她支吾著說:“等一等!我們究竟怎麽了?”


    他彎身繫著他的鞋帶,沒有回答。時間過著,康妮覺得一陣黑,象要暈眩了,她的意識全失了,她呆呆地站在那兒,圓睜著眼睛望著他,一切知覺都失了。


    這種靜寂使他抬起頭來,看見他圓睜的眼睛,迷失著的樣子,好象一陣狂風打著她,他把她抱在懷裏,緊緊地擁著,他覺得全身都疼痛起來,他抱著她;她讓他抱著。


    他的手盲目地探摸著她,直至探摸到了她衣裳下麵那又又暖的地方。


    “我的小人兒!”他用土話喃喃地說:“我的小人我和!我們不鬥氣罷!讓我們永不要鬥氣罷!我愛您,我愛撫觸您。別和我爭執!不!不!不!讓我們和好在一塊兒罷。”


    她抬頭望著他。


    “不要煩悶。”她鎮地說:“煩悶是沒有用的。你真是想和我在一塊兒麽?”


    她寬大而鎮靜的眼睛望著他的臉。他停住手,突然地靜默起來,臉迴避著。但是他的身體並沒有避開。


    然後他回過頭來,向她眼裏望著,臉上帶著他那古怪的諷否則的苦笑說:“是的!讓我們和好在一塊兒,誓不相分!”


    “是真的麽?”她說,兩眼充滿著眼淚。


    “是的,真的!心和腹和陽具都和您在一塊兒。”


    他一邊望著她,一邊微笑著,眼裏有一種諷刺的晶光,還帶了一種苦味。


    她忍聲地哭泣著,他在爐火前的地氈上,和她躺了下去,並且進了她的裏麵,這樣他們才得到了幾分安靜。然後他們迅速上樓就寢,因為夜氣漸漸地寒冷起來了。而且他們都互,相弄得疲乏極了。她小鳥兒似地依在他的懷裏,他們立刻入睡,深深地人了同五的睡鄉裏,這樣,他們安睡著,直至太陽出林梢,直至白日開始的時候。


    然後他醒了,望著日光,聽著垂簾的窗外,山蔦鴉和畫眉在村中噪叫,這定將是個眼朗的早晨。約莫五點半了,這是他平日起床的時候,他夜來睡得多熟;這是多麽新鮮的日子!女人還在溫甜地、蜷伏地睡著。他的手撫著她,她睜開了她那又藍又驚異的眼睛,朦朧地向她微笑著。


    “他醒了麽?”她說。


    他向她的眼裏望著,他微笑著吻著她,突然地,她清醒了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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