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華雖是高興,但多了一絲憂愁。


    沉魚這話明擺著就是要他保慕老爺平安歸來,才會同意柳妖兒做平妻,罷了,隻能這樣了。


    ------


    亥時,賓客紛紛散去。


    沉魚從聽雨軒的後門上了轎子,前往澄園。


    澄園是她慕家的別院。


    前世,柳妖兒命人將她大卸八塊,澄園的人一個不留。


    今生,她要守護澄園,逆天改命。


    突然,轎子停下了,車夫稟報,“姑娘,前麵有一輛馬車擋住了去路,九兒前去查看了。”


    “姑娘,九兒問過了,前麵的小廝說,他家公子被人下了毒,正在催吐呢。”


    沉魚掀開簾子看去,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前麵的馬車是誰家的,隻見有個人正扶著路邊的大樹俯身幹嘔,身後的兩個小廝不停地拍其後背。


    這種催吐方法可不行!


    她禁不住心腸好,前去幫忙。


    “讓你家公子蹲下,拿這個壓舌根。”


    說著,她將手裏的原木發簪遞給小廝,隨即後退等著。


    隻見那人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迂緩了半天才蹲下身子。


    這是誰家公子?莫不是身有殘疾行動不便吧?


    她湊近了馬車一看,國公府的?那人是劉羽?


    完了!得趕緊離開!如若被過路的人看到她和劉羽夜裏相見,指不定傳出什麽樣的流言蜚語。


    她慌裏慌張地上了馬車,還未進轎子裏,就吩咐車夫前行,“快走快走!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停。”


    “姑娘,你的發簪,等等,還你發簪……”


    任憑後麵的人又追又喊,馬車愣是沒有停下。


    ------


    澄園門前,燈籠搖曳,光影朦朧。


    容嬤嬤領著翠微和翠竹在門口候著,三人提前回到澄園,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把房間收拾妥當。


    忽然,一輛馬車飛奔而來,車夫拉緊韁繩,馬兒急停,隻聽得轎子裏“撲通”一聲,眾人大驚,一窩蜂地衝向轎子。


    “姑娘。”


    “急什麽,傷到姑娘,可怎麽跟老爺夫人交代啊?”


    翠微和翠竹嗔怪著車夫,還沒掀開簾子,沉魚已經扒開簾子自己走了出來。


    “無妨無妨,趕緊回去,可別被後麵的人追上。”


    幾人進入澄園,剛要關門,外麵響起了馬蹄聲。


    “小魚出來!”


    白夜華來了。


    沉魚疑惑,趴在門縫上一看,白夜華騎著馬,後麵還有一輛馬車,這是來接她的?


    契約上寫的清清楚楚,成婚後,她無需住在白家,也不會同白夜華同房。難不成,白夜華反悔了?還是白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不禁有些心慌,顫著嗓門低聲詢問,“白公子找沉魚何事?”


    白夜華跳下馬,緩緩走向澄園大門。


    他之所以找來,是因為官家下了命令,天不亮他就要帶兵出征了,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妖兒。


    白夫人瞧不上柳妖兒,後院那三個陪房丫鬟被白夫人慣的囂張跋扈、自以為是,隻怕他一走,陪房丫鬟就會騎在柳妖兒的脖子上。


    所以,他決定讓沉魚幫著白夫人打理府中事務,也好幫他護著柳妖兒。


    他貼在大門縫上,低聲細語的說道,“小魚,回白府住吧,天不亮我就要出征了。”


    “……”


    聽著沉魚不作聲,他隻得說出恰當的理由。


    “小魚,現在妖兒隻是個妾室,契約還不作數,你得暫住白家,等妖兒成了平妻,契約才能算數。”


    “白公子在此做甚?”


    劉羽的聲音?


    沉魚透過門縫看去,白夜華對麵停下一輛馬車,劉羽趴在轎子窗口,正看向這邊。


    昏暗的光線下,劉羽麵色慘白,嘴唇烏黑,還真是被人下了毒。


    隻可惜……他們已經絕交,即便她心急如焚,也隻敢在暗處偷偷地看著劉羽。


    劉羽催吐完畢,欲還發簪,卻發現那姑娘跑了。


    於是,他拿著發簪端看,竟然是七夕夜市上他給沉魚插上的那支原木發簪。


    他疑惑不解,大半夜的,沉魚跑出來作甚?


    由於擔心沉魚,他便吩咐車夫在附近逛逛,看看能不能尋到沉魚的馬車,誰知,竟遇到了白夜華。


    “白公子,這是誰的別院?你不在家洞房,來此做甚?”


    白夜華頓了片刻,才回話,“這是小魚的院子,她來取些東西,我……等她呢,小魚,快些。”


    沉魚不得不打開門走了出來,身後依舊跟著兩個丫鬟——翠微和九兒,一人挎著一個包袱。


    “沉魚已經收拾好了……”


    這時,又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停在白夜華的後麵,華箏坐在轎子裏探出頭來叫喊著,“公子,公子……”


    華箏急匆匆地下了馬車,湊近白夜華的耳邊小聲嘀咕。


    由於光線昏暗,沉魚看不到華箏在說什麽。隻見白夜華緊起了眉頭,又繃緊了嘴唇,這副緊張的模樣,定是柳妖兒出事了。


    果真。


    白夜華縱身一躍上了馬,“小魚,妖兒動了胎氣,我先回去,你坐馬車。”


    說罷,白夜華策馬離去,華箏卻沒有離開,轉身麵向沉魚直言道,“大娘子,夫人讓我跟你一塊回去。”


    沉魚不語,徑直走向白家的馬車,垂著眼簾不敢隨意亂看,生怕碰到劉羽的目光。


    劉羽握著發簪,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多謝沉魚姑娘出手相救。”


    沉魚頓住了步子,依舊垂著眼簾,心裏卻是激昂澎湃,一開口竟是語無倫次,“劉公子是……來歸還發簪的?不必客氣。”


    “不是,發簪已被劉羽……弄髒,斷不能歸還沉魚姑娘了,等劉羽尋到一模一樣的發簪,定會買來還給沉魚姑娘。”


    那可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原木發簪,用三千年銀杏木雕刻而成,去哪尋找一模一樣的?


    沉魚不禁搖頭,卻看見地上有個身影探著頭在看什麽。


    抬眼看去,華箏時不時地看向白家的轎子,布簾的一角折了起來,難不成有人躲在轎子裏偷看?


    想著柳妖兒動了胎氣,那可是十萬火急的事情,白夫人理應派個小斯騎馬來報,為何讓華箏坐著馬車前來,定是白夫人藏在了轎子裏。


    白夫人刁鑽刻薄護子心切,如若知道她和劉羽因一個發簪藕斷絲連,定會借著發簪找她的麻煩,還有可能慫恿白夜華針對劉羽,白夜華如日中天,劉羽卻是……一敗塗地。


    為了平息此事,她隻得冷聲吩咐道,“翠微,把發簪取回來,折斷。”


    隻聽著“哢嚓”一聲,翠微直接將發簪折斷,狠狠地拋了出去。


    劉羽心如刀割啊。


    這可是七夕那晚,他親手為沉魚插上的,他將原木發簪當成了他與沉魚的定情信物!即便沉魚嫁給了他人,他的心意也不會變。


    哪知,沉魚接下來的話,令他的心涼了一大截。


    “劉公子自作多情了,但凡是個人,沉魚都會出手相救。”


    嗬!劉羽心中冷笑,欲放下窗簾離開,卻看到對麵馬車的簾子翹起一角,又垂下去了。


    這風平浪靜的,簾子怎會飄動?除非,轎子裏有人在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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