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分辨出那個人戴的灰塵呢禮帽,絨翻領的大衣,還有腳上穿的那雙名牌皮鞋;這已經夠了。這是個巴黎人,既富有又高雅,曾出現於歐洲各個有名的豪華俱樂部。此人名叫葛洛維,是巴黎最有名望的古典藝術批評家,明白他底細的人,也知道他平常尚不止販賣這方麵的知識。


    他走到距離哈洛克七尺遠的地方,就停步靠到橋欄上,同時伸手整了整衣領子。


    “我果然沒有猜錯,正是你。從勃納街開始,我就已經跟著你了。”他說話的音量控製的剛好可以讓哈洛克聽見。


    “我曉得。你想幹什麽?”


    “問題在於,你想幹什麽?為什麽你要到巴黎來?我們本來聽說你不幹了。而且還有人特別叮囑過我們,要離你遠一點呢。”


    “而且還被叮囑過,隻要我一跟什麽人接觸的話,立刻報告上去,對吧?”


    “對。這自然是一定的。”


    “可是你現在卻反其道而行了。是你上來接觸我。這不是很笨嗎,嗯?”


    “值得冒個小險,”葛洛維說完,就把腰杆挺直,向四下打量。“我們認識也不算短了,哈洛克。我根本不相信你來巴黎隻是為了想來走馬看花,沾點文藝氣息。”


    “我也不相信。誰說我想的?”


    “你進入‘羅浮宮’,前後隻有二十七分鍾,就出來了。要想吸收點什麽文化知識,時間未免太短了一點;說你進去上洗手間,時間卻又好象太長了一點。顯然你是進去跟某個人在陰暗角落碰麵的,擠到人多的地方,好像——羅浮宮的三樓盡頭那裏——就很適合。”


    哈洛克哈哈大笑。“天哪,葛洛維,你聽我說——”


    “拜託,不要望我。請把眼睛望著河麵。”


    “我本來是想到‘羅馬古物陳列室’去的,可是裏麵擠了一大堆旅行團,所以我就出來了。”


    “你向來利落,我佩服你。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外麵已經傳出‘此人已經出局,務必保持距離’的說法,你為何還到處晃蕩?”


    “的確是如此。”


    “不管你這次扮演的新角色如何,”葛洛維順口接下去說,同時用手撣大衣上的灰塵。“既然把你說得那麽敏感,就表示你現在手頭上一定有熱門消息。我呢——剛好也是個轉手各類消息的經紀人。越灸手可熱的顧客,我越喜歡。”


    “對不起,我沒有什麽好買好賣的。放我一馬吧。”


    “別那麽武斷,你還不曉得我會開什麽價錢呢,這年頭到處都有令人艱以置信的事情發生。敵友難分,很難說敵人不會變成朋友,朋友不會變成敵人。這些例子要我舉出來給你聽,可以編成一本書。不要小看我,哈洛克,你買我一個交情是不會白買的。你甚至可以爬得更高。”


    “我為什麽要爬行更高,既然我已經爬出去了?”


    “你又在武斷了。你是個到處都有牽連的年輕人,他們不會輕易讓你一走了之的。”


    “他們可以盯住我,可是卻不能控製我,我隻想有筆養老金去安靜的蹲完下半生。”


    “那還不簡單。你們這種人不到處都有銀行戶頭?把行動基金揩個幾筆下來存到世界各地的銀行裏去,申請一些秘密經費,說是要用來買根本不存在的情報;突然逃亡要錢,買假護照也要錢,這種錢你們早就撈飽了。等你三十五歲說要退休的時候,早已是個大富翁了。”


    “你說得可真美,把我們未雨綢繆的伎倆全抖出來了,”哈洛克說著就笑了笑。“可是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次主意打錯了,我實在沒什麽好賣的。假如你真聽到了我手上有情報的謠言,你總會套得出價碼高低的。反正你向來不會找不到肯賣的人。”


    “那些人全是二流人物。那象你,有直接跟……決策中樞相通的路子,我可以這麽說。”


    “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這種路子了。”


    “我不相信。全歐洲,目前也隻有你一個人可以和國務卿安東尼·麥錫直接講話。”


    “不必把他扯進來。老實告訴你,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跟他聯絡了。”哈洛克說著,突然就身子一挺站直,大大方方的轉身麵對法國佬。“我們找輛計程車到大使館去。那兒我還認識幾個人。我替你找個一等參事,告訴他你有好價錢,怎麽樣?反正我老實告訴你一句話,我既無情報也無興趣,總可以了吧??”


    “你曉得我是不能這麽幹的!而且,拜託你——”葛洛維又打算求他不要麵對他講話。


    “好吧好吧,”哈洛克又轉身靠回橋欄望著橋下。“那你就給我一個聯絡電話或者是接頭的地點好了。我替你把電話傳過去,叫大使館的人跟你直接講清楚好了。”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何必玩這種猜謎的把戲?”


    “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什麽猜謎的把戲。就跟你剛才說過的,我們認識不隻一天了。我情願幫你個忙好讓你相信我。你如果相信了,也好去說服別人,叫別人也相信,免得他們再來問東問西。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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