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需要你給我上課。”李恆如不耐煩地擺擺手,“我不相信張偉的一篇報導會有那麽大的魔力,我隻要最有轟動效應的新聞……”“那麽,我們談點實際的吧。”林香茗幽幽地說,“獨家報導怎麽樣?”李恆如一愣:“你……什麽意思?”“市局新聞處那邊我去協調。”林香茗說,“這個案件快要偵破了。我隻是設想,比如某天早晨,報攤上的所有都市報中,隻有《法製時報》的頭版,刊登著捕獲兇犯的現場照片……”李恆如瞪圓了眼睛,片刻,他的嘴角浮起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笑:“林隊長果然名不虛傳,說吧,什麽條件?”林香茗也笑了:“我的條件隻有一個:立即中斷張偉對這個案件的報導權,所有相關新聞的記者署名隻能有一個——郭小芬!”離開《法製時報》的時候,郭小芬還是愁眉不展。林香茗說:“怎麽還是不高興?”“謝謝你幫我爭取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可是,我覺得周圍太病態了……”郭小芬咬了咬嘴唇,接著說,“我想獨自去走一走。”“你要去哪裏啊?”林香茗問,“你的臉色很不好。”郭小芬很勉強地笑了一笑:“還是注意點你自己的身體吧。我去月亮河南岸的命案現場去看看。”“別去,會有危險的。”林香茗說,“變態殺手有不少會在作案後24小時內,重返現場,回味殺人時的快感。”但是郭小芬還是堅持要去,林香茗叮囑她多加小心,兩個人才分道揚鑣。七月的月亮河,臭得仿佛剛剛被嘔吐出來,河麵漂浮著一層綠得發黑的汙物,沿著河岸修葺的白色石欄,夭夭垂柳、鬱鬱草地也都像是血管被汙染後,皮膚上生出的毒皰和爛瘡。走過小橋,望著眼前茂密的樹林。郭小芬有些猶豫:我真的應該進去嗎?那些樹活像一大群張開著手臂,扭轉腰肢的人,而這些人的麵目卻隱藏在它們綠色的頭髮裏,也許是在掩飾一張張已經發黴、腐爛的臉。


    抬頭看看天空,病懨懨的灰色。附近很安靜,沒有人,也沒有聲音。發案現場,密林深處,午夜,這裏會是什麽樣子?會是怎樣的猙獰?算了,既來之,則入之。她走進了那些綠色的頭髮裏。沒走幾步,回頭時就已經看不見來時路,隻覺得鼻腔裏有一股濃重的腥氣,是河水的味道?還是昨晚拋灑在這密林某個角落的血液還沒有凝結?忽然,她愣住了。右邊一棵樹後麵,冒出一個人來,塗了厚厚一層脂粉的臉上白得好慘,是華文大學那個叫白天羽的學生會主席。他的右手揣在兜裏,看著郭小芬的目光裏是那樣的驚惶,似乎還有一種被貓逼到牆角的老鼠的絕望。他的心理年齡有22歲麽?還是更小,比如——18歲以下?“你怎麽在這裏?”郭小芬問。“我……我隨便走走,隨便走走。”白天羽怯生生地說,“你來做什麽?”郭小芬盯著他:“昨天夜裏,這兒發生了一起兇殺案,你知道不知道?”白天羽打了個哆嗦:“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是後來聽同學們說的。”也不知道他哆嗦是因為被嚇的,還是心裏有鬼。郭小芬知道,逼問他是沒有用的,雖然她感到一種奇怪的不安全感從心頭泛起,但不想示弱,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你知道不知道犯罪現場在哪裏?帶我去。”“我……我上午和看熱鬧的同學們一起去過,你跟我來吧。”白天羽說。樹林猶如入夜的墳場,越往深處去,越顯得陰森。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沉默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所以郭小芬就有一搭無一搭地湊話:“你對這裏很熟悉麽?”“嗯,我和陳丹過去經常來這裏散步。”白天羽說。“你一定很愛她,對麽?”“當然,我把她當成女神一樣,就算她掉下一根頭髮,我也會精心收集好,放在貼心的口袋裏保藏。”“她出事後,你也去仁濟醫院看過她不少次吧?”


    “是啊,每次去我都給她買鮮花,帶去她愛聽的cd,她最喜歡聽音樂了,聽力特別好,無論什麽曲調,聽一遍就能哼唱,跟印在心裏似的……”“看著她躺在病床上,一定讓你很痛苦吧?”郭小芬看著他癡癡的樣子,嘆了口氣,“也不知她什麽時候能徹底好起來,指認殘害她的罪犯。”沒有想到,白天羽的喉嚨裏發出一陣怪笑。笑得像哭一樣。“我痛苦嗎?也許吧,誰知道呢?說不定我還很開心呢,那個婊子不是得到她該得的懲罰了嗎?我是那麽地愛她,疼她,恨不得把命都給她,可她把我當成什麽?無非是她的玩物之一,她對我還不如對一條狗!”白天羽越說越激動,臉上的肉扭曲著,幹硬了的脂粉撲簌簌直往下掉,在這幽暗的樹林裏,給人一種格外獰厲的感覺,“這都是報應——那些玩弄感情的婊子們應得的報應!”他的右手,一直揣在褲兜裏。他一步步地逼近了郭小芬:“女人都是他媽的貪婪、虛偽、無情無義的婊子!有的時候,我真想把這些該死的婊子都一個個用刀捅死!”他的眼睛瞪得像要爆炸一樣圓。臉上那層薄薄的皮,一瞬間繃得像帆一樣,也許會一下子全都爆裂,露出白色的頭骨……郭小芬嚇得快要尖叫起來!突然,白天羽像中箭一樣,被死死地釘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著郭小芬的身後,仿佛看到了非常恐怖的東西。郭小芬一回頭——在她身後的山坡上,坐著一個人,滿臉的胡茬子,神情頹廢。是呼延雲。白天羽怪叫一聲,轉身就跑,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之中。“這個精神病,快要把我嚇死了!”郭小芬撫著心口,對呼延雲說:“你怎麽在這裏啊?”“我早晨看報紙,覺得香茗可能有壓力,就來犯罪現場看看,想幫他找到一些線索。”呼延雲說,“可是一無所獲……”“你都沒有發現什麽,我就不必再去了,咱們一起回市局吧。”郭小芬說,“香茗現在真的壓力很大,很需要你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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