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著,遲遲不言。


    這時,汪四平突然走了進來。


    他一見錢伯,本要離開,卻被老人喊住。


    老人說,有什麽就說吧。


    汪四平說,是。


    他說,老爺子,自從大少爺聲稱眼疾抱恙,您對三少爺青眼有加,但……很多事情表明,三少爺一直在蠶食這程家的利益!我擔心,很多令程家困擾之亂的幕後黑手怕不是他,也和他脫不了幹係。老爺子,我怕他才是真正的虎狼啊!


    說著,他將一份資料遞給了老人。


    老人沒有看。


    他似乎瞭然於心的樣子,隻是緩緩地閉上眼睛,對汪四平說,你先下去吧。


    汪四平似乎還想說什麽,老人卻阻止了他,閉著眼,緩緩的地說,隻要與天恩沒幹係,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你就算大功!去吧!


    汪四平一驚,立刻小心地離開。


    過了很久,老人張開眼睛,對錢伯說,他的大哥娶親,娶的又是他妹妹,親上加親的事,讓他回來吧。嗯。事先不必告知,算是爺孫一場,我送這孩子點兒驚喜吧。


    錢伯愣在那裏,他沒想到老人會如此狠絕地懲罰涼生;更確切地說,他幾句淡淡的話,懲罰了他們三個。


    錢伯退下的時候,老人突然又喊住他,長長一聲嘆,說,算了。


    錢伯鬆了口氣,離開。老人望著空蕩蕩的宅院。


    有燈光,卻無一盞是為他。


    他已經老了。


    老到會顧念,會膽怯,會心軟。


    那一句“算了”,他是為死去的女兒程卿而顧念?還是為殘存的骨肉親情而心軟?亦或者,是為大廈將傾鹿死誰手未定而突然膽怯……


    亦或者,都是。


    亦或者,都不是。


    他是虎狼最好。


    能貪吞掉程家,便也能守住程家。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真好,他所最看重的兩個孫兒,如今都已用各自的方式來向自己宣戰,說明自己的眼光還算不賴?


    老人苦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熊孩子啊……


    229人不是金魚。記憶是一輩子的東西。


    房間內,我在試婚紗。


    金陵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匆忙的婚禮。


    八寶和柯小柔附和著,薇安最近失戀了,在一旁毫無反應地吃漢堡,柯小柔盡力繞著她,畢竟上次花店裏一把火,差點被燒成渣。


    八寶看了看柯小柔,突然說,她不會是懷孕了吧?


    柯小柔高冷地白了她一眼,說,看我幹嗎?我又不是驗孕棒。


    金陵滿頭黑線,薇安依舊在吃漢堡。


    在西方,新娘的婚紗,在婚禮前,隻有自己的母親和主伴娘可以看到,但如果我隻要金陵看的話……八寶會敲碎我的頭的。


    我走出來的時候,金陵走上前來,看著我,眼裏明明是笑,眼眶卻又紅紅的,她說,薑生,你真漂亮。


    然後,她抱住了我,緊緊地,說,你怎麽就嫁了呢。


    八寶對柯小柔說,你瞧!多感人!老天這是沒讓她倆同時愛上一個男人,要不,怕不是給擁抱,直接捅刀。


    金陵說,閉嘴吧!中國好烏鴉。


    送婚紗的兩個小姑娘在一旁跟著笑,其中一個應該是婚紗店的經理,她問我,薑小姐,婚紗合適嗎?需要改嗎?裁fèng師傅也來了,趕得及。


    我搖搖頭,說,這樣就好。


    她笑著說,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她們走後,房間裏就剩下了我們五個人,薇安依舊在賣力地吃漢堡。


    八寶看著那件原本穿在我身上,現在靜靜掛在隔壁模特架上的婚紗,沉思著,繞出來,走到我麵前,看著我,問我,為什麽?!


    我一心掛念著吃漢堡的薇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八寶看著我,說,為什麽是他?


    我愣了愣。


    八寶非常直接,說,因為他床上功夫好。


    我直接噎在了那裏。


    這時,程天佑推門走了進來,錢至跟在他身後,瞬間,一群人陷入沉默狀態,金陵飛快關了隔壁門防止婚紗被新郎看到,然後就裝作欣賞窗外景色,柯小柔忙裝欣賞房間布局,八寶裝作在玩自己的頭髮,薇安不必裝,依舊在吃漢堡……


    程天佑說,沒打擾到你們吧?


    我忙說,沒!


    斬釘截鐵。


    程天佑笑笑,坐到我身邊,說,剛才聽你們在討論什麽東西好……


    我隻能硬著頭皮說,說……明天結婚好。


    瞬間,這群禍害一齊點頭,說,對啊對啊。真是個好日子。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天作之合!臭不要臉!


    什麽不好的詞混進來了,誰說的?!


    八寶顫抖著舉著手說,對不起……我、我我……嘴癌。


    突然,薇安從漢堡上抬起了頭,看著程天佑,說,他們剛剛在說她嫁給你是因為你床上功夫好。


    程天佑愣了幾秒,然後看著他們,直了直背,說了倆字,謝謝。


    然後,他藉口去洗手間。


    程天佑剛離開,他們仨開始圍毆薇安,薇安卻以一敵三,將他們完虐;錢至上前,去扶金陵。


    我追著程天佑離開,其實,我是怕他生氣,大少爺嘛,總是有點兒小脾氣不是。他轉臉看看我,特客氣,說,謝謝。


    我說,謝什麽?


    他說,替我打gg。


    我……


    他轉眼看著我,黑色眸子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說,不過,真的好嗎?


    我……


    當我們重新回到房間的時候,他們幾個已經優雅地坐在那裏吃蛋糕了。八寶看到我,說,你被雷劈了?


    我搖搖頭。


    我隻是有幸跟大少爺同學交流了一小下下而已……


    轉頭再看程天佑,他已經也加入了優雅小分隊,和我的朋友們開心地吃起了蛋糕,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幸福?心酸?或者又幸福又心酸。


    很顯然,他在努力,融入我的圈子,這個和他的生活隔著距離的圈子。


    柯小柔說,北小武怎麽沒來?


    八寶說,你惦記啊?


    金陵看看程天佑,又看看我,笑笑,明天才是婚禮,我們是姐妹淘,他一個大老爺們,不來就不來……


    誰說我不來?門突然被推開,北小武走了進來,他端著一個小小的玻璃魚缸,裏麵一條金魚正在遊來遊去。


    程天佑起身同他招呼,說,來了。


    北小武沒看他,走到我身邊,才回頭,說,好好對她!她是我和涼生的命!你不能對不起她!


    氣氛瞬間緊張極了。


    程天佑卻笑笑,點頭。


    突然,薇安抬頭,笑了起來,特別明媚,終於不再遊離,說,涼生呢?那個很帥很帥的涼生他什麽時候來?


    我愣了愣,笑了笑,張了張嘴。


    北小武看著我。程天佑也看著我。


    金陵走上來笑著攬過我,看著程天佑,說,新郎這麽心急娶我們的薑生,你以為都像我們在國內能趕得及啊。


    然後她努力沖北小武甩眼色,指了指腦袋,嘴型示意“車禍”倆字。


    八寶本不想和北小武牽扯,但也湊上來幫忙岔開話題,她指著金魚,說,小武哥這是祝新人魚水情深吧。


    北小武說,這是給小九的。


    八寶整個臉都僵了。


    北小武說,小九說她不記得我了!不記得飛車!不記得聖誕節蘋果!不記得那些年的情分了……但是我想告訴她,人不是金魚。記憶是一輩子的東西。


    說著,他看了我一眼。


    這時,寧信推門走了進來。


    八寶看到她的時候,愣了愣。


    她的目光卻像翻書一般從八寶身上翻過,直接對身後的人說,西裝就掛在那個模特架上吧。


    不改的是,大氣的溫婉。


    來人說,是,程太太。


    程天佑一怔,其他人麵麵相覷。


    北小武說,我走了。


    他瞥了寧信一眼,對程天佑說,我知道,你會搞好這一切。


    230紅燭一對,天地黃土,以證你我,便足夠了。


    那一天,寧信要程天佑試西裝,程天佑說,不必了。


    錢至見狀,忙說,衣服大少爺已經準備了。


    寧信微微地笑,剛要試圖說服程天佑的時候,阿紅突然沖了進來,寧信原本溫婉的臉一沉,說,你怎麽這麽沒規矩!


    阿紅顫顫抖抖地說,慶姐剛才來、來電話……未央、未央小姐她吞了好多安眠藥,正在醫院搶救,就是小區隔壁那個醫院……


    寧信一怔,轉頭就跑了出去,再也顧不得說服那個男人去試那套帥氣西裝。


    我轉臉看著程天佑,說,我們要不要……


    八寶突然拉住了我,說,濫好人你要做多久啊?


    程天佑抬眼看了一下八寶,眼眸是不同於平時的黝黑,他低頭,握著我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撫道,明天你是新娘,好好休息。


    然後,他給了錢至一個眼色,錢至立刻就隨著寧信去了醫院。


    那天大家幫完忙後,都離開了。


    八寶走的時候,突然嘆氣,說,大家都是中國好前任,涼生給未央留下一個慶姐照顧她,寧信出事,程天佑一個眼神就發配一個錢助理給她……全都不像北小武……連根毛都不留給我……


    柯小柔說,別搞笑了!為毛要給你留?他上過你嗎?


    所有人都蒙了。


    柯小柔自己都蒙了,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也沒“上任”過你男朋友一職,根本不算你前任。你看他作為前任,不是也給小九送了條金魚嗎?


    八寶從蒙中醒來,說,你大爺!


    薇安突然抬頭,頓悟,說,所以找男人一定要找有錢的,分手都配保姆助理。沒錢的那個,隻送金魚。


    八寶冷哼,那有錢的也得肯讓你找!


    程天佑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柯小柔卻萬分害怕溫吞無害的薇安被八寶給點著了再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忙拉著八寶走,說,好了好了,別在這裏擺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心裏住著一個屎殼郎啊……


    八寶……


    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之後,房子裏終於寧靜,隻剩下我和程天佑。


    院外,是負責婚禮策劃的在布置場地,我和程天佑站在窗前,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頭髮上,輕輕地摩挲,說,求婚如此倉促,沒想到婚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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