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賀開門見山就說:“行了,憾生,我找你有正事說。”


    憾生往沙發上一坐,扔給他一支煙,微微勾起了嘴角,“西洲島和你的車行好像沒有什麽生意上的往來,如果是私事的話我們在酒店見麵就可以了。”又是曖昧一笑,添上句:“不過你要記得穿著身衣服啊,我就喜歡你這樣。”


    秦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淡淡地說:“憾生,這兩天有些不好的風聲,可能會涉及到茉舟大半的集團和貿易公司,我聽我大伯透露了點,他說這次的矛頭重點指向東聖集團。”


    憾生不覺直起了背,問:“什麽意思?”


    秦賀一臉嚴肅,低聲說:“你裝什麽傻?茉舟的大集團有幾個是幹淨的?這次的消息很隱密,我想你哥可能不知道。”


    憾生覺得額角有一層淺淺的冷汗,啞了片刻,反倒笑了,“秦賀,你小子來給我玩什麽花樣?我不就沒和你上床嗎?”


    秦賀一窒,苦笑著說:“憾生,我一聽到消息就趕著來找你了,警方已經暗地裏調查你哥很長時間了,東聖估計是躲不過去,你還是勸你哥出國避避風頭。”


    憾生吐著雲霧挖苦他:“東聖倒了你不是開心死了?我沒後台了就去找你,你可要包養我啊。”


    秦賀無奈,隻好沉著臉甩門走了。


    憾生倒在沙發上抽完一根煙,前思後想都覺得不安穩,最後掏出手機給陸耀宗掛電話。


    陸耀宗聽完他說的話,半天沒吭氣。憾生急了,說:“哥,你說句話呀。”


    耀宗說:“憾生,我早就聽到風聲了,我覺得這次沒這麽簡單。我這兩天正在做手續把菏澤那片地產轉到你名下,不然就來不及了。”


    憾生幹笑兩聲說:“我要那麽多地產幹嘛?大哥,你別把話說得這麽嚇人,頂多查出些走私或非法集資,罰點錢就是了。”


    耀宗又沉默了許久,說:“憾生,晚上回去再和你說。”


    第25章


    陸耀宗當晚就沒有再回去,他在眾多攝像機的投she下進了警車,東聖集團的全部資金凍結了,他想轉到憾生名下的地產還差最後幾道手續。


    當天下午憾生和念宣就被驅逐出了庭彎河別墅,他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西洲島酒店——當初陸耀宗搞這個酒店純粹是為了洗錢。


    和東聖一起垮掉的還有廣界集團,除了其走私金額和偷漏稅金額巨大以外,尉浩陽當年在副總這個位置掩蓋的無數涉黑案件如今全部曝光。


    憾生奔波了一整晚,所有與東聖有經濟往來的企業和公司不然就是已經在調查中,不然就是明哲保身根本不敢與憾生多接觸。憾生終於有了種山窮水盡的感覺,東聖走私和偷漏稅的金額不會比廣界少,早期的涉黑案件全部被挖出來徹查,他大哥是脫不了幹係了,光非法集資這項罪名就會讓陸耀宗在監獄裏蹲上十幾二十年。


    憾生在淩晨三點多回到西洲島酒店,念宣見他回來了就抱著他拚命掉眼淚,許久才開口問:“小叔叔,我爸爸會不會有事?”


    憾生死咬著牙關才沒讓眼淚掉出來,他知道自己可以躲在沒人的地方愛怎麽哭怎麽哭,可是在念宣麵前,他一滴眼淚都不能掉,他說:“不會,大哥會出來的。”


    念宣抬起一雙淚眼望著他,又問:“爸爸會不會坐牢?”


    憾生說:“不會。”說完這話,悲從中來,又說:“念宣,大不了我們一家回流長去過一窮二白的生活,你要受點委屈了。”


    念宣搖頭哭著說:“隻要爸爸沒事,過什麽生活都沒關係!小叔叔,你一定要把爸爸救出來!”


    憾生點點頭,又點點頭,然後對在旁邊抽泣的曹阿姨說:“曹阿姨,我想求你件事。你明天回家把念宣也帶去,麻煩你照顧她一段時間,等我把這裏的事處理完就去接她。”


    曹阿姨哭著說好,憾生你放心忙你的事。


    曹阿姨的家在茉舟沿海還沒開發的青絮島上,念宣一聽憾生要她離開茉舟哭得更厲害了,她把臉埋進了憾生的懷裏,肩膀顫得怎麽也停不了。


    憾生柔聲安慰道:“念宣,你乖乖聽話,把課本和作業帶過去好好自習,回來還要期末考。”


    念宣哽咽著問:“小叔叔,等我回來的時候,爸爸就出來了,對不對?”


    “當然。”


    “真的?”


    憾生勉強笑了笑,說:“真的,我不會讓他有事,你放心。”


    念宣重新抱緊了憾生,放聲痛哭,口齒不清地說:“小叔叔,我捨不得你!”


    憾生抱緊了她,一遍一遍地安慰,最後念宣哭累了,拉著憾生的手睡著了。


    憾生叫曹阿姨收拾一下東西,等天亮以後趕八點半的輪渡去青絮島。然後,他自己一個人踱到天台上去抽菸,抽了很久很久,突然想起加拿大和中國是有時差的,他沒必要等到天亮再掛電話。於是他慌忙掏出手機撥通了楊遠家的電話。


    一通,沒有人接,又一通,還是沒人接。


    憾生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下來,他不甘心,又撥。


    電話那頭總算有人應了,是楊順的聲音。


    憾生覺得自己很可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楊順姐,我是憾生,幫我叫一下楊遠好嗎?我有急事找他。”


    對方沉默了。


    憾生盡量壓抑顫抖的嗓音說:“楊遠在醫院?”


    楊順說:“他在家。”


    憾生不知道是不是該重複一遍叫楊遠接電話,正躊躇著,楊順又開口了,她說:“憾生,我爸爸醒了,楊遠答應他會留在渥太華不會再去找你,你也不要再掛電話來了,好不好?”


    東方泛出了微微的白光,天要亮了。


    空氣中有朦朧恍惚的冷流,茉舟的冬天悄悄降臨。


    坐在酒店頂層水泥地上落淚不止的人,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去麵對一切。


    他不想讓自己去回憶,可是往事不由他抗拒,聯翩不絕地浮現在眼前。


    “憾生,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相信我。”


    “憾生,我會用一輩子去補償那七年的,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


    他想起了陪著他四處遊玩,挖空心思逗他開心的尉浩陽,想起了那個下雨的傍晚立在雨中的林棟天。


    天終於大亮了,憾生告訴自己離開這個天台後,不能再哭泣,不能再脆弱,他就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如果他垮掉了,念宣該怎麽辦?大哥該怎麽辦?現在全家的責任都在自己身上。不管他再怎麽悲傷也不能表露出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肩負了男人該承受的責任。


    他把手機留在天台上,然後狠命止了淚,離開了天台,而且發誓永遠不會再上來。


    第26章


    茉舟兩個舉足輕重的集團一夜之間分崩瓦解,各大報紙頭版頭條爭相報導。由這兩個大型集團牽扯出來的企業和公司包括政府官員,開始接受進一步調查。


    目送念宣和曹阿姨坐上船消失在自己視線裏,憾生離開了碼頭,四處為陸耀宗打關係,可是卻處處碰壁,一整天無果而返。


    憾生想到了一個人,他覺得很嘲諷,可是再怎麽不甘願,他還是到了秦賀的車行。


    秦賀很多年前帶著建築和經濟雙學士學位誌得意滿地從美國回來接手家族產業時,秦家的老爺子樂顛顛地帶著他去算命。那個瞎了一個眼睛的算命先生把秦賀狠狠地誇了一氣,說他是秦家的福星,秦家有了他定將財運亨通開枝散葉等等等等。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卻由於種種原因隻有這一個傳宗接代的孫子,因而從秦賀一出生就是家裏的命根子。秦老爺子聽著算命先生的誇獎樂得要飛到天上去了,最後他問及孫子的終生大事時,算命先生說:“隻可惜您老這孫子是個癡情種,必為情所困,苦了終生。”


    秦賀嗤之以鼻:自己一個用下半身談戀愛的冷血動物還能是個癡情種?這個江湖騙子真是有夠荒謬的。


    可是沒過多久,他就認識了陸憾生。他在出席一個商務聚餐的時候,看到酒店門口有一個男孩子穿著皺巴巴的高中校服,正望著酒店門口那張“衣冠不整者謝絕入內”的招牌發愣。秦賀神使鬼差地靠近過去,那個男孩子有點窘迫地紅了臉,秦賀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嘴巴拙得說不出話來,他絞盡腦汁地想著開場白,陸耀宗從酒店裏走出來和他握了手後說:“秦經理,這是我弟弟,剛從鄉下上來,沒見過什麽世麵。”然後拍拍憾生的腦袋問:“怎麽都來了還不進去?”


    憾生眼睛盯著那個招牌問:“哥,我穿得這麽邋遢能進去嗎?”


    秦賀失笑。


    陸耀宗也露出一臉寵溺的笑容。


    接著秦賀在聚餐過程中都魂不守舍,他的視線粘在憾生身上再也離不開了。他看到憾生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一手炸蝦一手螃蟹嘴裏是奶油蛋糕眼睛還盯著可樂盯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秦賀笑著對憾生說:“你別吃得這麽急,小心噎死。”


    憾生激動地指著可樂問:“這是什麽?怎麽還會一跳一跳的?”


    秦賀都要笑厥過去了,待他緩過神來憾生已經跟著抬烤肉叉的服務員打轉了,他還想過去和憾生搭訕,可是卻出現了另一個人,這一回不是陸耀宗,而是尉浩陽。


    秦賀和尉浩陽從小就是同學,可是秦賀打心裏瞧不起尉浩陽,在他眼裏浩陽沒眼光沒素養沒內涵沒氣質沒文化,還長了一副土匪相,除了比他財大氣粗,沒有一點比的過他,所以秦賀向來不把尉浩陽當一回事,也從來就不屑尉浩陽中意的東西。


    可是他第一次羨慕浩陽了,不,應該是嫉妒。他在美國讀書的幾年裏浩陽在茉舟的白道黑道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所以為人處世比他張揚,比他霸道,比他跋扈,說白了比他不要臉。尉浩陽死纏爛打上了憾生,讓秦賀再也沒有空隙討好憾生了。


    沒過多久,尉浩陽就把憾生搞上了床,秦賀憑著敏銳的直覺知道那兩個人的關係非同尋常了。他既矛盾又痛苦,獨自在酒吧角落喝了好幾晚悶酒,直到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和他搭訕,他第一次和男人發生了關係。那個男人皮膚嫩得吹彈可破,床技高超得讓他慡快得想大喊,可是瘋狂過後,他倒在一邊痛哭失聲。剛和他魚水之歡的男人惱火地罵罵咧咧說:“被捅的是老子又不是你你哭個鳥啊?你神經有毛病啊?好象老子占了你什麽便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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