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外的那個露台,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前所未有的浪漫涼慡。棟天曬衣服的時候,憾生會拿著冰塊放在棟天脖子上滑過來,滑過去,滑到背後,滑到胸口,涼颼颼的,有一點點癢……


    棟天笑了,“你把冰塊都玩掉了用什麽冰啤酒?”


    憾生拿著滑溜溜的冰塊貼著棟天的臉頰,笑嘻嘻地說:“冰凍豬頭肉!”


    棟天回手勾著他的脖子往屋拖,“你才豬頭肉!到屋子裏去,外頭曬死了!”


    憾生被丟回屋裏,像隻猴子上竄下跳,在沙發角落摸出包煙,抽出根煙掐掉過濾嘴,點起來抽了一口,嚎著慡啊慡啊,跑到廚房塞到棟天嘴裏。棟天正忙碌著,抽了口皺著眉說:“你又這樣抽菸,這是什麽習慣啊?”


    憾生白了他一眼,拿回來自己在一邊吞雲吐霧,搖頭擺尾地說:“我願意!”


    棟天笑罵:“狗人!把菜端走!”


    憾生叼著煙把菜端到廳裏,三口兩口把煙抽光夾起菜吃了好幾口,滿意地撲回廚房裏去,在棟天臉上啪唧啪唧親了兩口,親了他一臉的油。


    棟天問:“有這麽好吃?”


    憾生跑到廳裏往自己嘴裏塞了口肉像隻狗一樣叼著又跑回廚房對著棟天嗚嗚叫。


    棟天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你真是狗啊?”


    “嗚……”憾生撒嬌著靠過來。


    棟天輕推了他一把:“你就噁心吧你!”


    “嗚……”憾生粘上不放。


    棟天放下手裏的活,貼上他的嘴唇,細細品嚐他嘴裏的食物……


    憾生嘴不饒人地嘲笑著閣樓小得寒磣,但是卻不知為什麽深深迷戀這裏,他發現這個屋子有種與眾不同的氣息,讓人感到很貼心,讓人心裏總是保留著甜蜜平和,讓人分分毫毫地體會到身邊的人在傾心嗬護自己。


    這個狹小的空間,溫情得幾乎讓人迷失。


    夏秋之交的夜空在露台上方撒開,憾生靠在欄杆邊的搖椅上遙望著這漫天星辰,神馳目眩。


    棟天打著赤膊蹲在那片花叢邊澆花,對憾生說:“天氣很快就會涼下來,這棵桂花快開了。”


    憾生從搖椅上爬下來,從背後抱住他,吻他的後背,吻他的脖頸,吻他的耳根……


    棟天以前總是對別人戀愛時難捨難分的狀態嗤之以鼻,他談戀愛幹脆又慡快,才不會與對方肉麻兮兮地甜言蜜語,可是他驚覺自己變了,變得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像自己了,他天天和憾生卿卿我我,樂此不疲。後來他又發現,不是自己變了,而是自己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這次是第一次,原來自己從來就沒有愛過別人,從認識憾生開始,就再也沒有人能走到自己心裏,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所以他懶得去和那些人廝磨糾纏。其實自己根本就是個俗人,他也和所有人一樣,想每時每刻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想沉醉在這繞指柔腸中一輩子都不要清醒。


    第21章


    秋天的涼風若有若無地出現在茉舟的天空中,下一場雨,就涼了一層,氣溫似垂死掙紮一般努力回熱幾度,又來了一場雨澆熄了它的熱情。


    與往年有些反常,這一年的秋天很cháo濕,周末連續兩天下著濛濛細雨,接著,淅淅瀝瀝地越下越大,還沒到傍晚天空就昏暗下來。


    棟天和憾生約好在地下停車場等他,還沒到下班時間憾生就逃出來了,竄上車嚎叫:“靠!我那個秘書最近都爬到我頭上來了!”


    “哪個秘書啊?”


    憾生眨巴著眼說:“就是裙子穿的短短的,腿長長的那個。”


    棟天嬉笑著說:“我知道了,姓何的?”


    “你怎麽知道?”憾生掐著他的脖子笑罵:“你以後不要去我辦公室!不許和那些女人搭訕!不許瞟她們!”


    棟天邊躲邊申辯,“你整天和她們混在一起我都沒吃飛醋!對了,我不和那些女人搭訕,你還有個餐飲部經理,那個長的白白淨淨的海龜,我和他搭訕行了吧?”


    憾生咆哮著說:“男人也不行!”


    棟天做暈厥狀,“你這人怎麽這麽霸道啊?不讓我和女人說話也不讓我和男人說話,那我能和什麽人說話了?”


    憾生見停車場裏沒人又昏暗無光,便放肆地勾著他的脖子撒嬌耍賴,棟天應著說:“好,好,隻和你說話,別賴在我身上我要開車了!”


    憾生在他臉上親個沒完,“你敷衍我!我這麽愛你你居然沾花惹糙!”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沾花惹糙了?證據!證據!”


    憾生就是喜歡無中生有的和棟天糾纏,兩個人在車裏嘻嘻哈哈地鬧了半天,棟天說:“這公共場所呢,別搞了。”


    憾生jian笑:“不搞,回去搞。”


    棟天失笑,“回哪去?你家?我家?”


    憾生在他臉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學起女人發嗲,“親愛的,回我們家,我們家嘛……”


    棟天笑著笑著,突然一把摟過憾生堵住他的嘴唇,溫柔地吮咬……


    憾生抬手撫摸棟天的臉,徹底被這泛濫成災的柔情淹沒,隻希望這一刻漫長無止境,隻希望就這麽和身邊的人耗掉青春,耗掉一輩子。


    許久,棟天認真而又癡迷地凝視著憾生,說:“我愛你。”


    憾生又貼上他的嘴唇,嘟囔著:“我也愛你,棟天,我們兩過一輩子吧,我愛你,我很愛你……”


    寶馬開出地下停車場,繞了個彎,進入連成一片的秋雨中緩緩移動。


    西洲島酒店的廣場上,有一個人撐著把藍黑色的雨傘,孤獨地立在雨中,他聽到聲響,回過了頭。


    寶馬停住了,棟天覺得自己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雨中的人,露出欣喜的笑容,他的嘴唇,微微張合。


    憾生沒有聽到他說什麽,可是看著他的口型,憾生知道,他在呼喚:“憾生……”


    棟天鼓起勇氣回頭看了眼憾生的反應,這一眼,讓所有的信心和期待轟然倒塌。


    憾生的目光直了。


    楊遠在雨中,又喚了聲:“憾生!”


    憾生的心陡地被抽空了。根深蒂固地種在心裏,費盡千辛萬苦掩埋起來的刻骨癡情破土而出,瞬間遍布脆弱的神經。


    楊遠跑了過來。


    “憾生!”棟天徒勞地想拉住身邊的人。


    憾生甩開他,拉開車門衝到雨裏,一拳把楊遠打倒在地上,吼道:“操你媽的你又耍完我拍拍屁股就走!你把我當什麽了?”


    楊遠愣了愣,眼淚混著雨水洶湧而出,“憾生,你聽我解釋!”


    憾生隻覺得自己眼中的淚水根本不受自己控製。


    “憾生!你聽我說啊!”


    憾生揪著楊遠的衣領,往他臉上添了一拳。


    楊遠被打得暈頭轉向,回過神來發現憾生已經甩開他往車子方向走,他努力從地上爬起來追上去拉住憾生,近似於絕望地哀求:“憾生!我沒有耍你,我真的很愛你,你聽我解釋啊!我求你了!”


    憾生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掙開楊遠逃命一樣跑回車裏狠狠地關上車門。


    楊遠撲過來堵在車子前方,緊接著拉開棟天的門,對他說:“下車!”


    棟天望著憾生,僅存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憾生隻是哭,沒有挽留他,沒有維護他,甚至不看他一眼!


    棟天下了車,站在雨中。車子從他身邊開走,濺了他一身水。


    前一分鍾還在說愛。


    棟天笑了笑,眼淚卻止不住源源流下來。


    憾生根本連回頭的路都沒有留給他。


    寶馬停在高架橋下,憾生冷笑,“你有什麽話要說?說完放我走!”


    楊遠拉住憾生的手,說:“憾生,我這次……”


    憾生把手抽回來,眼淚又湧了出來,“你每次都這樣!你七年前怎麽對我的?我是同性戀!我犯賤!你不是就滾蛋啊!我不是叫你滾了嗎?你這麽玩我很得意吧?你不喜歡男人就別……”


    楊遠衝動地抱住憾生,截斷他的話頭,低聲說:“憾生,你聽我說啊!我躲起來是因為上次撞人了,我很害怕又不敢和你說,我誰都不敢說,我一到渥太華就拚命的給你掛電話,可是你的手機怎麽也不通,我就更怕了,我怕我一回國就會被抓去做牢……”


    憾生顫了顫,瞪大一雙淚眼,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說什麽?”


    楊遠繼續說:“那天刮颱風你還記得嗎?我從公司回來的時候撞到人了,那個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連忙逃跑了,後來我冷靜地想了想,我一定會被抓住的,而且我借你的車,警察一定會到你那去要人,我不想讓你為難,所以我第二天一早就飛到香港去,然後轉到渥太華,你的手機一直都不通……我掛了幾次你家電話都是曹阿姨接的,我不敢和她說話就把電話掛掉了,我想茉舟這裏我是回不來了……”


    憾生懵了:那段時間尉浩陽帶他出去散心,很倉促地就出門了哪有帶手機?


    “憾生!”楊遠摸著憾生的臉,靠上去吻了吻,“我以為你一定是不用那個卡號不想和我聯繫了,你一定在怪我懦弱膽小不負責任,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憾生傻了許久,說:“從來就沒有警察找過我。”


    兩個人對視片刻,楊遠一臉的恐懼,抱著頭顫聲說:“那個人一定是死了……”


    憾生心軟了,他摟住楊遠勸道:“楊遠,你別怕啊,一定沒有人看到,沒有人會來抓你的!”


    楊遠搖搖頭,淚如雨下,“憾生,你不會明白的,我害怕得要死!我幾個月呆在家裏不敢出去見光,你還不在我身邊,我就更怕了!憾生,我很想你,我想得都要神經失常了……”他倒在憾生的懷裏,全身發抖,喃喃著:“我受不了那種生活了,我想我就是要做牢也要再看你一眼……對不起,憾生,你別怪我……”


    憾生抱緊了這個從小就鏤刻在自己深心裏的人,目光散了。


    想起了什麽?


    “憾生,我們好好愛一場吧。”


    “憾生,你給我次機會吧,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眼淚,怎麽也停不住。


    憾生說:“楊遠,你別怕,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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