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維絹更吃驚了。


    “對呀。”小樓很沒氣質地蹲在攤販旁一張小板凳上,一邊用一個豆包布剪裁縫製而成的漏鬥形大網去撈小金魚,一邊笑眯眯地說。“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你不趁著年輕貌美的時候,去把烈師父釣上手,難道要窩到七老八十再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隨便找個男人嫁?”


    “誰說我喜歡烈師父來著?”維絹羞赧地低下頭,隱隱地可窺見她泛紅的水頰。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樓促狹地調侃她,“幸虧你迷途知返得早,否則我就把你趕回荊州去,免得老在仲郎麵前耍嬌,害我提心弔膽。”


    “表哥眼裏隻你一人,有啥好擔心的。”這點她最清楚不過,不然她也不必白白浪費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換來的卻是完全的無動於衷。


    “所以啦,我才想助你一臂之力,帶你到崑崙山,近水樓台,才摘得到月亮呀,你不覺得烈師父氣宇非凡,俊朗卓爾,且最解風情,被這種人愛上了肯定纏綿悱惻,幸福洋溢……”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大街上談論兒女私情,也不害臊。“我是擔心我娘恐怕不會允許。”


    “不告訴她不就得了,寅夜蹺家那才過癮呀。”小樓天生狂野難馴,舉凡所有冒險犯難的勾當都能對她構成致命吸引力。


    “這……“維絹想是想,但還是不免憂心忡忡,”我這一走,我娘就沒人照顧了呀。”


    “她還需要人家照顧?”華家鈺精力充沛,成天逛大街,串門子,惹是生非,沒一刻閑得下來,這種人需要的不是照顧,是收拾爛攤子,“你總得適度放手,讓她學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點責任吧。”


    唷,這麽個廉潔,好象在數落某個不長進的小鬼頭哦?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可是……”私自離家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何況還是為了去找男人,要是傳揚出去,教她怎麽有臉見人?


    “別可是了,再猶豫不決,烈師父就要被別人搶去了。”小樓鼓動如簧之舌,趕緊扇風點火。“古聖先賢有言,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這是古聖先賢說的?”


    “管他的,橫豎有人這麽說就對了。”反正說的人又不會跑出來抓包。“你忘了,那日烈師父在咱們家大廳上,看你的那種眼神,說有多著迷就有多著迷。”


    “有嗎?”維絹自己倒是不敢確定。


    “有,我發誓,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真是騙死人不償命,那日她從頭到尾就賴在華仲陽懷裏,眼中除了他,連一粒砂都揉不進,她看什麽看?還發誓咧。


    “你撒謊。”維絹生氣地搶過那小魚網,逼問:“說,處心積慮要我陪你一道去,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天最專注看著烈天問,她可沒發現他眼裏有“著迷”或同等涵義的神色,騙人也不打草稿。


    “良藥。”小樓臉不紅氣不喘地辯解著。“因為我體驗了情愛的美妙,也了解相思的痛苦,君子有成人之美呀,假使你和烈師父真能擦出愛的火花,那我不也“順便”掃除一個情敵?利人利己,何樂而不為?”


    “強詞奪理。”


    “去是不去?”強詞奪理仍是有個理字呀。


    “我再考慮考慮。”維絹的心其實已經飄飄欲飛了。“不過,此去崑崙山,路途遙遠,得要不少盤纏。”


    “有了這些,”小樓掂了掂奪來的滿脹荷包,笑出一臉邪媚。“還有我在帳房兩年三個月的‘所得’,足夠咱們遊遍五湖四海,還天天吃香辣的。”


    為了午夜趕路,小樓剛掌燈就上床睡覺,連續幾天輾轉反側,讓她今兒意外地得到一場好眠。


    到了子時,她依然流連黑甜夢中,竟沉沉地醒不過來。


    幾案上的燭火快將燃盡,明滅掩映中,但見一抹人影,悄悄撬開門閂,潛了進來。


    那是個長身玉立的身影,緩緩地踱至床前,端視小樓好一會兒,才欺身復上去----


    “唉!”她不能呼吸了,是誰吮咬了她的嘴?小樓連稍稍張開眼的力氣也沒有,眼前黑幽幽的,如墮落萬丈深淵……不要,不!”


    那人扯開她的褻衣裳,溫熱的手掌撫向她柔軟的胸,令她驟然驚醒,“你是----表哥?你回來啦?”


    林維淳渾身充斥著濃濃的酒味,眼裏布滿紅絲,舉止粗野而張狂。


    小樓被扳著,動彈不得,“不可以的,表哥,請你住手。”慌亂間,她已伸手至枕頭底下,摸出那柄原來打算用來對付華仲陽的短刀,不動聲色的,準備以暴製暴。


    “啊!”有個人搶在她之前,冷不防地,用一隻大花瓶擊昏了林維淳。


    “維絹!”老天保佑,讓她及時出現,“快幫我把你哥挪開。”林維淳順勢倒下,正好壓在她身上。


    “哦。”維絹一見到她哥哥,連日的擔憂得到了殘酷的證實,使她又羞又怒,“得把他拖到廊外去,以免壞了你的名節。”


    “虧你想得周到。”兩個小女人一前一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林維淳“安頓”在一處花叢下,“你沒敲到他的要害吧?”


    “以我這抓雞的力氣都沒有的雙手,就算敲到要害,也要不了他的命。再說,他根本是罪有應得。”


    “說的極是。”小樓盯著地麵,不知在找什麽?“你看我要不要再補一粒石頭,避免他忽然醒過來。”


    “不用了吧,我們趕快上路就是。”林維淳說到底還是她哥呀,看他這副落魄,心裏實在相當難過和不舍。


    “好吧,就饒他一次。”小樓快快地把剛撿起的大石塊丟下,“我以為你不來了。”


    維絹苦笑地瞥向背在肩上的包袱,“不入虎山,焉得虎子?決定去冒險一試,就算烈師父不喜歡我,也無所謂,至少我曾經努力過。”


    “好耶,這才是豪情奇女子。”小樓興奮地奔回房裏取出她特別縫製的超大布包,道:“走,咱們去千裏尋夫吧。”


    想盡所有的人,最後不得不是小樓。


    華仲陽苦累地斜倚在馬車的臥鋪上,回想他和小樓這些年吵吵鬧鬧、恩恩愛愛的過往,內心激起一陣火熱,原以為分開幾日,沒什麽大不了的,孰料,那深深的思念,竟隨著日復一日變成痛苦的折磨。


    我親愛的小樓嗬!


    低回著這名字時,她的一顰一笑即迥然赴目,將他的心幾乎要擰碎了。


    “華公子,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捏肩背?”露凝香嬌柔問道。


    自那日她無心闖了區區小禍,烈天問莫名其妙打得躲到華仲陽身旁求救後,她就遭到放逐,名不正言不順地成了華仲陽的貼身婢女。


    到底有多“貼身”呢?舉凡吃喝拉撒,統統得由她親自侍候著,隻除了上床睡覺,雖然華仲陽敬謝不敏,但露凝香表示,烈天問不要她已經讓她自尊嚴重受損,難道連他也嫌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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