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不熟的女人坐著,難免尷尬,我思來想去不知道說什麽,突然想起我身為晉國的公主,又算蘇言的……前妻?是不是也應該關心一下他的子嗣問題。


    “那個……我冒昧地問一下。”我喝一口茶:“陛下到現在也無子嗣,是不是身體這方麵……畢竟陛下將來一統天下,若是無子嗣……”


    說到這,音容的手指僵了僵,我見她臉色不對,連忙解釋道:“那個那個,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關心一下陛下這方麵是不是有點缺陷……若是有缺陷,我有個神醫朋友剛好可以治病,或許我可以……”


    “這方麵,妹妹實在是不知。”音容道:“姐姐若是想知道,可以親自問陛下。”


    “啊?”


    “姐姐什麽都不知道嗎。”音容突然道,語氣也冰涼起來。


    “知道……什麽?”


    音容笑著摸摸林憶疏的頭,道:“小疏和翠兒姐姐到外麵玩,我有事和你娘親說,好嗎。”林憶疏點點頭,翠兒牽著他走出了房間。


    見林憶疏走後,音容才開口道:“我知道姐姐今日來是找陛下的,不過陛下不在這裏。姐妹們也要離開未央宮了。”


    “離開?”我一頭霧水。


    “陛下已經下旨遣散後宮,想要留下的也可以留下,不過沒有了娘娘的名頭。不想要留下的自己離開也可以自由嫁娶。”


    “啊?!!?”我差點拍桌而起,這男人怎麽想的,他一個孩子沒有,我還指望他多招點美人開枝散葉了,怎麽就遣散後宮了?


    音容道:“陛下說,他不願耽誤我們。他並非良配,此後也沒有能力照顧我們,我們都是世家的小姐,為了家族利益或各種各樣的原因進宮,但無論什麽原因,我們終究成為了陛下的女人。但入宮這麽多年,我是真的親眼看到,陛下從未與任何一位女子同房。”


    “啊?!?”短短幾十秒,震驚了我幾百年。


    音容繼續說道:“姐姐也很驚訝是吧?我也是,我起初隻是覺得陛下是不是沒有喜歡的女子,又或者是對那方麵的事情不感興趣,或許一時半會就好了。”


    音容苦笑:“可是整整快十年了,十年啊——我入宮快十年了。我一直盡心盡力地為他打理後宮,人人都說我雖無皇後之位,卻有皇後之實。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與我相敬如賓,一眼都不多在我身上停留。”


    “昨夜,他第一次在我這裏留宿,卻是要跟我商討遣散後宮這件事……”音容痛苦地捂著麵顫抖著:“我知道他對我們這些女人沒有興趣,可是十年,整整十年,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少女了。離開未央宮,我又能去哪呢。可是留在這裏,我也永遠得不到那個男人的心。”


    是啊,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十年光陰就被囚禁在這深宮四方天地之中,何等悲哀。


    “音容……”我下意識地拍拍她的背,柔聲道:“你是個頂好的女子,人生在世不拘泥於情愛之中,女子亦有廣闊天地……陛下他……”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啊。”音容放下捂麵的手,早已淚流滿麵:“可是我知道,姐姐一路走來也受了很多苦,比我們都苦。可是天底下沒有誰是輕鬆的,想要的得不到,不稀罕的卻又是別人求之不得的。”


    我隻能沉默。


    音容擦擦眼淚,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失禮了。”


    我低著頭,什麽也沒說。


    這個世界的女子,以夫為綱,又有幾個人能掙脫世俗,逍遙自在。


    音容又泡了一壺茶,問我:“姐姐今後有什麽打算,要住在未央宮嗎。”


    “我……”我其實也不知道。按理來說我是想等蘇淩覆滅以後,帶著林憶疏遊山玩水閑雲野鶴的。但內心又有些動搖,遊山玩水雲遊四海,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如果小殊還在的時候,那我一定會堅定地回答是的。


    可是如今隻剩我一人的雲遊,一定寂寞無比吧。


    “姐姐不是不懂,姐姐隻是裝傻罷了。”音容將茶盞遞到我手中:“陛下遣散後宮,是為了姐妹們不再守著活寡,還是為你——姐姐不是不明白陛下的心意,隻是姐姐不敢承認,不敢回答。”


    我眼神閃躲,握住茶盞,不語。


    蘇言什麽心意。


    他對我好,就是喜歡我嗎,就是想與我共度一生嗎。可是我們已經有那麽多傷痕累累的過去,我該如何心安理得地與他在一起。況且他也從未說過愛我,也從未要我做他的妻子。


    他隻是說想我了,想讓我陪陪他。


    這種含糊不定的說詞,隨便哪一天都能倒打一耙,說我誤會了這樣的話吧。


    “陛下在前朝議事,姐姐若是想找他,就去吧。未央宮裏沒人敢攔著您。”音容道:“有些話,與其自己胡思亂想,不如當麵問個清楚。”


    音容已經下了逐客令。


    我道:“那你以後……”


    “我已經習慣了在皇宮的生活,陛下說我若願意,仍可以打理後宮。他說,無論是宮人們的吃穿用度還是膳食賬本,這些你都不愛看的。”


    “……”我沉默地轉身,在剛要離開房間的那一刻,聽到音容的聲音:“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林小隅。”


    我牽著小疏,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小竹苑。晚間,禦膳房帶了吃食來,我和小疏和清兒吃著飯菜,我還在回想今日音容說的話,苦惱得很。


    小疏輕咳道:“這位姐姐,您若是再用筷子插您的米飯,你的米飯就要變成漿糊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飯已經被我插得稀巴爛了。


    “你幹嘛,這麽心不在焉的。今日音容娘娘跟你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嗎。”林憶疏歪著腦袋問。


    “沒有。”我沮喪道:“我隻是想不明白。啊對了,小疏,你以後想留在未央宮,還是想跟著娘親雲遊四海。”


    “都行啊。”林憶疏道:“隻要能和言伯伯,和娘親,還有清兒嬤嬤在一起,小疏覺得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我醍醐灌頂,心情都好了不少。是啊,隻要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做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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