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以後。


    我和青衣所在的小鎮被大軍包圍起來。從大軍中走出一個騎著白馬的男人,蘇淩騎著馬,像個得勝將軍,大搖大擺地走到客棧前。


    青衣拉了拉我的袖子,搖搖頭。


    我笑著,插好頭上的最後一支釵子,推門而出。


    蘇淩見到我很高興,眼裏都是笑意,他翻身下馬,幾乎是衝著向我奔來,我被他抱緊懷中,他笑著道:“我來接你了。”


    他繼續說道:“我想你,好想你。這兩個月見不到你,見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要瘋了。我一直在找你,害怕你不在了……還好你還在,你沒有走。”


    兩個月前:


    “你這個法子可行?”蘇淩看向我。


    我笑道:“羅浩雖然不如陛下,但赴死頑抗,也頗為頭疼,若是我能假意與他合作,陛下將計就計……”


    “他一定會信你麽。”


    “不會。”我道:“但如果陛下賣破綻給他,他就一定會相信。”


    “你怎麽確認?”


    “一條瀕臨死亡的魚,若是發現前方有水,就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就算是最後發現那是毒藥,也好比死在當場。人在絕望的時候,往往寄托於虛無縹緲的希望。”


    ......


    真的以為羅浩能扳倒蘇淩,那未免太可笑了。


    我要做的,不過是引起鷸蚌相爭,讓蘇淩和羅浩一同入局。


    蘇淩假意落入羅浩的圈套,實則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劉江已經倒戈蘇淩,帶著追兵進入蘇淩的圈套,羅浩的精銳悉數覆滅。蘇淩又狼披羊毛,如今羅浩軍中,全是蘇淩的人。可惜羅浩坐擁莫城,還以為大獲全勝,實在可笑。


    而蘇淩做完這一切,一定會來找我。他其實也在試探我,我大可以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逃跑,但是我不會逃。


    蘇淩的心裏估計也是打鼓的,這段時間若是我逃走了,就真的逃走了。但當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會以為我是真的選擇了他。


    可笑啊,可笑啊。


    當我算好一切,看著人個個入局,算好前塵後路。才發現,原來局中之人的行為是那麽的可笑。無論是蘇淩看到我的欣喜,還是羅浩以為絕地翻盤的猖狂,亦或是那些連名字都留不下的人。


    原來都是算計啊……


    當年,蘇言步步為營時,也是這種心態嗎。他看著我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敬仰,追逐他的身影,他也是如此嗎。


    蘇淩將我抱上馬,踏上了回莫城的道路。


    此時此刻,蘇淩要收回莫城。


    “劉江已經回去複命了麽。”我問道。


    蘇淩環抱著我,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手上牽著馬繩,笑:“是,羅浩已經信了。”


    “他不太聰明。”


    “與其說他不太聰明,不如說你聰慧。”蘇淩繞著我的發,道:“有你在我的身邊,我總是安心的。你這樣好,一定能成為我完美的貴妃,對麽。”


    貴妃……


    那麽他還會有皇後,妃嬪,貴人,後宮的美人不下幾十人,甚至更多。


    “南楚西楚的兩個公主已經進宮了,你會生氣麽。”蘇淩帶著玩味的語氣說道:“你要知道,她們不過是聯姻的女人罷了,我的心裏一直都最喜歡你,林小隅。”


    “我怎麽會生氣。”我笑:“陛下天龍之姿,理應福澤萬民,子孫滿堂。”


    “還是你善解人意。”蘇淩道:“你的姐姐便不喜,她不明白這個道理。帝王如何後宮隻有一人,沒有人能做到,我不能,我的哥哥也不能。”


    可是有人能做到。


    我的小殊,世界上最好的小殊。


    或許他們這樣的人,不會懂什麽一生一世,不會懂什麽白首同心。


    我不在意,隻不過是我不愛罷了。


    他一心踐踏最愛他的女孩,一次一次讓身邊的人失望,絕望。等到最後的那一天,他會不會感到孤獨?


    不會吧,權利是他渴求的一切,他不會感到孤獨。


    莫城。


    羅浩得到消息,高興得直接一紙詔書廢了假皇帝,擇日登基,大赦天下。宴席擺了三天三夜,三軍酩酊大醉。


    等到劉江帶著兵馬歸來的這日,羅浩大開城門,歡迎他的大將軍。也是這一日,劉江拿出長劍,一劍刺死了羅浩。


    戰爭一觸即發。


    留守在莫城的羅浩軍隊發起最後反擊,但哪裏是對手。莫城一時之間,血流成河,屍體如山。大街小巷的陰溝裏,牆壁上,都是紅色。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戰爭持續了三天三夜,羅浩的剩餘力量比蘇淩想象的要多。他們大可以直接投降,但誰叫他們的對手是蘇淩。


    這個暴虐無道,睚眥必報的暴君。


    他不會放過他們。與其被折磨致死,不如戰死沙場。


    他享受著這一切,享受著人人畏懼他的快感。


    最後,他接管了莫城。


    接我入宮之前,蘇淩將鳳羽宮打掃得很幹淨,無論是牆角還是屏風,甚至地上縫隙裏的紅都被水衝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煥然一新,就好似從沒有經曆過那場戰鬥一般。


    他拉著我的手,問我喜不喜歡。


    是喜歡淅川城,還是喜歡離京,又或是莫城。


    他說:“你喜歡哪裏,我就將京都定在哪裏。”


    我問他:“那你喜歡哪裏。”


    蘇淩愣了愣,隨即揚長大笑起來,然後沒征兆地收起笑容,臉上是陰鷙可怖的表情:“你猜我喜歡哪裏?”


    “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說。


    “京州——未央宮。”蘇淩道:“我那個自視清高,高高在上的哥哥,我一定會親手把他拉下來,狠狠踩在腳下。”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他沒有這一天了。


    就在蘇淩如同羅浩一般洋洋得意的第二日,外麵傳來消息,莫城被包圍了。


    來者是南藩王和魏莫笙。


    對,就是魏莫笙。


    莫城方圓百裏,被魏莫笙的大軍團團包圍。


    就在蘇淩和羅浩爭的你死我活之際,羅浩調走了住邊疆的軍隊,晉軍大肆進入,而羅浩的軍隊又和蘇淩互相消耗。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誰為刀俎,誰為魚肉?


    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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