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再次顯示了強大的執行力。


    顯德六年(959)三月十九日,攻遼戰事部署完畢,分水陸兩線進攻遼國,趙匡胤、韓通分任水路、陸路都部署。


    三月二十九日,柴榮親率大軍自京城出發,直抵滄州。


    四月十七日,到達寧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四月二十六日,至益津關,守將終廷輝率城投降。


    四月二十八日,趙匡胤率軍抵達瓦橋關,守將姚內斌率城投降。


    四月二十九日,抵達莫州,刺史劉楚信率城投降。


    五月初一,軍至瀛州,刺史高彥暉率城投降。


    歷時42天,周軍幾乎一路上都在受降,沒費一槍一炮,收回燕雲十六州中的三州。如果翻出此時柴榮的日記,裏麵應當寫滿了“某日,晴,無事,受降,敵人不給力”這樣的詞語——摒棄其他因素,單從戰爭史上講,能與此速度相媲美的,隻有1939年德國對波蘭的閃電戰了,是年9月1日德軍開始進攻,10月11日波蘭投降,一共也僅歷時41天。


    眼見著打仗比打雞蛋還容易,不費勁就直取三州,龍顏大悅的柴榮再起雄心,準備以禁軍主力去強攻遼國南線防禦重鎮幽州,將遼國人趕回大漠去啃沙子。從這點上看,徒步是很支持柴榮的,因為我軍勢頭正旺,而且一路趕來多是坐船,體力大好,對比不遠處的幽州遼軍守將,驚聞前輩們一路投降,心理壓力和生理壓力雙雙巨大,能扛多久必定是個問題。


    然而這個進攻計劃遭到了大臣的反對,他們說,咱們還是應該先鞏固既有戰果,戰線拉得太長就成了孤軍深入,容易後防空虛,太平天國的北伐不就是這麽失敗的嗎——而且“陛下離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虜騎皆聚幽州之北,未宜深入” 。


    固執的柴榮卻沒聽過林鳳祥、李開芳的故事,不想把戰事拖得太久,堅持趁熱打鐵,新的戰鬥計劃很快做好:命李重進三天後(五月初五)率兵攻打北漢,自己率軍向幽州進發。打破幽州城,飲馬大東北,告訴遼人,咱們大周人從此站起來了。


    而此時,遼穆宗耶律述律也已經得到消息,馬上派使者日行七百裏疾馳晉陽,令劉承鈞發兵騷擾後周邊境,自己也安排部隊增援幽州。因為在此之前的北漢幹祐七年(954)十一月,60歲的劉崇已經病逝太原,次子劉承鈞即位,是為北漢睿宗。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地裂天崩的激戰,似已無法避免。


    是夜,柴榮宿於瓦橋關。


    如果讓100個導演來渲染這一夜的情節,估計有80個會以響雷和暴雨為背景,一道道閃電撕裂遠處的天空,大地在顫抖,歷史在轉彎,導演在偷笑,畫外音配上深厚的男中音:“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呀!”另外20個導演會將炸雷和暴雨調節到小一號,閃電可有可無,天上還可以配若幹星星忽明忽暗地眨著眼睛,畫外音:“歷史的天空閃爍幾顆星,人間一股英雄氣,在馳騁縱橫……”


    然而這一切都未發生。夜幕下的瓦橋關,雲淡風輕。


    我以為,歷史的進程,常常因一些細微的事情而改變——此處請容許作者稍微顯擺一下。


    譬如當年,赤壁之戰大敗而逃的曹操退至華容道,見到匹馬守關、威風凜凜的關羽,講了幾句好話就被放走了——如果關羽狠狠心快刀斬亂曹,那丞相之職就換人了,更重要的,易中天老師就講不出來這麽好聽的三國了。


    再比如——這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假設——如果當年丘處機沒有路過牛家村,那麽李萍就不會流失大漠,郭靖也沒有機會輔佐鐵木真,鐵木真就會死在劄木合他們手上,蒙古各部落也就不能統一,那麽就不會有蒙古西征,火藥就不會傳入歐洲,因此鐵甲騎士在歐洲的統治不會動搖,黑暗的中世紀將延長1000年,於是就沒有文藝復興、沒有大航海、沒有哥倫布——因此至今,美洲將仍然是遊牧的印第安人家園……哦,那麽……


    眼下,顯德六年五月初二的夜晚,就發生了這麽一個改變歷史進程的小事。


    那就是,柴榮病了。


    這真是一場生的不是時候的病。


    正史上沒有說明柴榮的具體病況,《資治通鑑》隻有“上有豫”三字描寫,新舊《五代史》壓根沒提這事(也有可能是本人讀史遺漏,沒有找出),倒是《佛祖歷代通載》上說柴榮“病背癰糜潰”,就是背上長了一大癰囊,腫塊之類的東西,但我好奇的是,背上長個瘤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啊——柴榮對我的觀點深表讚賞。


    戰場上廝殺慣了的柴榮並沒有把這個小腫塊太當回事,他覺得,在瓦橋關休整幾天也好,腫塊消了,身體復原了,再進攻幽州鬥誌更旺。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這個腫瘤短期內好不了了,而且似乎有變大的趨勢,隻好在五月初八嘆息一聲,率兵返回都城。就在柴榮退兵的同時,其他戰線的將領依舊是捷報頻傳,譬如武軍節度使孫行友率部攻克遼國重鎮易州,再譬如先鋒都指揮使張藏英在瓦橋關北大破遼國騎兵,還譬如李重進在井徑口大敗北漢軍隊,斬首千餘。


    我想,聽到這些捷報的時候柴榮一定會有略帶遺憾的開心,他堅信,滅掉遼國是遲早的事情。但未達到目的就中途罷兵多少讓他心有不甘,於是大軍到達澶州後,身體稍微好轉,柴榮就不打算繼續走了,想在此將身體養好,重新北上。不過此時張永德的一番話讓柴榮改變了主意:“天下未定,根本空虛,四方諸侯惟幸京師之有變。今澶、汴相去甚邇(近),不速歸以安人情,顧憚旦夕之勞而遲回於此,如有不可諱,奈宗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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