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年微微一笑:“找那位給我們看前世的高僧,我想,他或許懂得這些。”


    元遙放開了手:“那你早些回來。”


    陶惜年的手劃過元遙的唇,在他耳旁輕聲道:“會的,你先睡會兒。”


    陶惜年在元遙身旁做了個屏障,讓他能安心睡覺。他的話如同催眠的咒語,元遙聽了,安心沉沉睡去。


    雪還在下,高昌城中已經連著下了好幾日雪,路上的積雪很厚。陶惜年沒有驚動任何守衛,靠著穿牆符出了高昌王宮,向那處寺廟行去。


    街上的孩子們打打鬧鬧,將雪球丟來丟去,好不熱鬧。但在不易察覺的深巷中,有個小乞兒躲在簡易搭出來的小棚中,四麵透風,凍得瑟瑟發抖。這雪若還是不停,這個冬天,他恐怕要凍死了。


    忽然,一件鬥篷從天而降,披在他身上,帶著暖意。身前的空碗中叮噹兩聲,憑空多出兩塊碎銀。小乞兒一驚,抬頭去看,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陶惜年走得很快,他想快些見到那位高僧。他的直覺告訴他,前後兩次為他看前世的僧人都不一般。前麵的那個若是假的,最有可能便是六月假扮。而後麵的這個,也有些奇怪,但怎麽個怪法,他說不上來,總覺得那人也並非普通僧人。


    但他既然幫了他與元遙,便對他們二人並無敵意。若是肯幫忙,那便極好。


    走進熟悉的巷中,那日的小門仍在,門外有守僧,其中有一個能說北語,他道明來意,那僧人道:“今日有客,這位有緣人改日再來吧。”


    陶惜年轉身就走,繞了一圈,卻從牆的另一邊穿了進去。他想看看,平日裏那位高僧究竟在做什麽。


    伽那坐在桌前,在給一位衣衫華麗的貴族男人看前生,陶惜年看不到那男人的前世,卻能從他愉快的表情看出他的前世必定充滿了喜樂。然而伽那似乎有些索然無味,歪歪斜斜坐著,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男人身上。


    半個時辰後,貴族男人滿意地起身道謝,留下不少錢財,心滿意足地走了。伽那手撫上琉璃球,淡淡道:“出來吧,躲在那處做什麽?”


    陶惜年緩步走出,在伽那對麵坐下,道:“伽那師父,今日前來,是有事想請教。”


    “說罷,看看小僧是否能幫得上忙。”


    “情蠱,會解麽?”


    “情蠱?”伽那斜斜看著他,忽而笑道,“有意思,我懂了。吐穀渾有人能解,你去往扜泥城,從正街裏走,走到盡頭處,爬過兩座小坡,有一處藥廬。那兒住了個藥聖,他懂得如何解情蠱。要他解蠱不難,留下足夠的錢財即可。”


    “多謝伽那師父。”陶惜年道了謝,在桌上留下一小錠金子,消失了。


    走在高昌城的小巷,陶惜年仰頭去看天上的雪。又要啟程了,這麽大的雪,其實不好上路的。不過他不想再將阿遙留在此處。


    元遙醒來時已是過了午後,天色昏黃,似乎即將天黑。他剛醒不久,陶惜年便回來了,撣了撣身上的雪,脫下外麵的罩衣,在爐子邊取暖。


    “怎麽沒有披件大氅?”


    “披了,路上見了個可憐的小乞兒,就給他披著了。公主還來找你麽?”


    “不知道,我睡著了,沒聽見聲響。”


    “伽那說,吐穀渾確實有人能解情蠱,扜泥城便有,從高昌王城過去,大約十日的路程。如今大雪,得走十五日吧。十五日……同我們之前走過的路相比,算不上什麽,不過路上確實會很難捱。”


    “隻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雪下得大些也沒關係。”


    陶惜年在房中轉了一陣,道:“我再去看看那公主。我得知道究竟是誰給了她情蠱,若把那人抓住,說不得能弄到解藥。”


    元遙忽的有些擔憂,他道:“叫上蘇還,讓他與你同去。”


    陶惜年笑道:“不怕,我想這高昌王城裏縱使有高人,也不會輕易對魏國使者動手。”他伸手拂去元遙額前的碎發,“我再跑一趟,公主若是來找,你稱病不去就是。”


    雪漸漸小了,陶惜年在高昌王宮中穿行,如雪落般寂靜無聲。來到公主寢殿中,公主並不在此,他在她房內搜索一陣,沒發現有價值的東西,正轉身要走,公主卻回來了。


    麴素正與香兒說著話,可惜她們說的並非北語而是高昌話,陶惜年撓了撓頭髮,他聽不懂啊,該帶車安星來才是,當真是疏忽了。


    今日的麴素笑得有些得意,她在床邊坐下,摸了摸那兩個錦袋,薄薄的嘴唇勾出一抹冷笑,似乎勢在必得。


    陶惜年在隱蔽處看了一陣,隻覺得這公主有些可怕。那兩個錦袋,想必是先前用來裝情蠱的。他隱隱覺得那黑色錦袋的料子看著有些眼熟,想了想,便想起那位籠罩在黑袍中的國師。


    對了,情蠱這麽奇怪的東西,要麽是巫醫給的,要麽是宮中年長的女官,再不然,便是國師一類了。


    陶惜年出了公主寢宮,想了想又折回去。麴素與香兒去了書房,他趁其不備悄然在胭脂盒裏放了點東西,壞笑著走了。


    ☆、第96章 蠱惑(六)


    高昌王宮裏宗廟的位置還是比較好找的。陶惜年搓搓手, 朝手心哈氣, 朝著最北邊的高塔行去。天黑了, 他覺得肚子有點餓, 等查探好消息, 便回去跟阿遙吃飯了。他使出慣用的伎倆,用穿牆符在王宮中無障礙穿行,躲過了巡邏官兵和普通宮人。


    來到宗廟內部,這裏空蕩蕩的, 甚至隻有兩盞油燈忽明忽暗, 大殿中空無一人。此時天色已晚, 國師恐怕早已回了。他無奈地輕嘆一聲, 出了宗廟, 往住所行去。


    陶惜年離開後,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神像後走出, 在方才陶惜年站過的地方停留了一陣, 也輕嘆一聲,緩緩步入黑暗。


    三日後, 高昌王寫給魏主的呈文拿到手, 幾人暗地裏準備走。這幾日公主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元遙奇道:“公主竟沒來找我。”


    陶惜年嗬嗬一笑:“我在她胭脂裏放了點東西,她現在估摸著不想出門了。”


    他在麴素胭脂裏放的, 是能讓人起疹子的藥,如今麴素必定為自己的臉而困擾,最近一段時日大概不會出門了。


    他見元遙有些詫異, 補充道:“隻是能讓人發疹子的藥,就算她不去管,半個月也好了,而且不會留疤,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你不會對她如何。明日我便稟告高昌王,動身前往吐穀渾。”


    傍晚,將停的雪又下了起來,麴素蒙著麵紗,親自來到客舍。這幾日她臉上突然發了疹子,心情不大爽朗,便不曾出門。還好疹子起得不大厲害,巫醫說不會留疤,她才放下心來。


    今日元遙與麴嘉要了呈文她是知道的,這意味著他們很快要走。這般大的雪,趕路並非易事。難道她就那般令人厭惡?竟能逼得元遙提前返程。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公主,找元將軍麽?”守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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