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隻有他和法慶是修這種路子。在這種緊要關頭,隻有靠著這種法子搏一搏,方有勝算。


    ☆、第039章 風止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日元遙扔給他的佛指舍利。他前幾日對著此物摸索多時,發現催動內丹到最大極限之時,這舍利子會散出金光,但不足以形成保護屏障。他思考過緣由,認為定是自身內丹不夠充盈之故。而有了這黑蛇精的內丹,他的內丹一定能暴漲數倍,足以運轉舍利子之力。


    他確實賭對了,黑蛇精的內丹使他的內丹充盈到難以想像的地步。他對元遙道:“有這物我才敢冒險。元遙,對不住,方才沒有跟你說便擅自決定了。”


    他方才沒有告訴元遙,是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元遙一定不會同意這個冒險的法子。


    輕塵的雷引之術依舊不停,陰將軍不斷揮刀,砍向那薄薄的屏障。法慶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不消片刻,金光屏障之上的雷電,竟反彈回去,落在輕塵頂上。


    “前輩!當心!”陶惜年大喊。


    輕塵抽了一張符籙,幻化出一把大傘,往後急退幾步,將那雷電擋了六成。天雷過後,大傘裂開,輕塵嘴角流下一絲血跡,陰將軍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陶惜年明白,這是因為輕塵受了重傷,內丹不夠充盈的緣故,陰將軍回地府了。


    輕塵將傘骨撐在地上,勉強支起身子,道:“快去!他的屏障支撐不了多久了!”


    陶惜年扭頭去看法慶,那薄薄的金光屏障之上,果然出現幾道裂痕。那是方才輕塵與陰將軍共同努力的結果。他與元遙對視一眼,決定了對策。


    陶惜年運氣將二人送至法慶處。他想,法慶就算再怎麽強,也是個人,力量總會用盡的。他方才迷惑魏國士兵,又與道人們纏鬥,怎麽說也花了不少氣力。隻要堅持不懈地同他打下去,他總有耗盡力氣的時候。


    元遙沿著屏障上的紋路,用力揮出手中的龍牙,那道藍光沿著細縫鑽了進去,裂縫大了幾分。再一刀下去,那屏障便化作齏粉紛紛掉落。


    法慶那雙妖異的眸子看著二人,忽然嘴角上揚,笑了一笑,右手向上,結了幾道印。


    陶惜年隻見一道強光閃過,他的屏障碎裂開來。餘光瞥到一個紅色的火球,他心裏咯噔一聲,將元遙推開,身子往右歪去。那火球從他左肩劃過,燒傷了他的皮肉。


    他閉上眼,左肩處的灼傷很疼,但應當不嚴重。可他離法慶太近了,近到法慶再使一招,他便灰飛煙滅的地步。


    可法慶卻停了,他的手停在半空,看向陶惜年的左肩。就是這一刻的猶豫,元遙跳上小舟,向法慶揮出了龍牙。


    溫熱的血液四濺,陶惜年睜大了眼睛。就在法慶分神的那刻,他的首身已然分離。


    他在看什麽?陶惜年看向自己的左肩,那處有一枚水滴狀的紅色胎記。


    法慶的身子還站在船上,頭顱卻掉了下來,鮮血四濺。魏國軍恢復了神誌,被定住的幾位道人也得以恢復自由。


    元遙看向舟中掉落的頭顱,有幾分不可置信。這人就這樣被殺了麽?


    他連忙拉起水中的陶惜年,看向他的左肩。那處被灼傷了皮肉,但傷得並不重,他撕下衣裳下擺給他簡單包紮。


    陶惜年站起身來,法慶的頭顱正掉在他前方,嘴角似乎突然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陶惜年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再看那頭顱,卻又是平常模樣。


    興許是他看錯了吧。


    水流湍急,帶著小舟往下遊飄去,靈清連忙用道術將他們引了過來。


    陶惜年和元遙被拉上了岸,法慶的屍首也被拉了上來。玄清一邊咳血一邊查看法慶的屍首,末了,搖搖頭,道:“老道也不知他死絕了麽,這具身子是真死了。他與那李歸伯不一樣,李歸伯死的那日牢房裏結了咒,他的魂魄逃不走的,隻能前往地下……”


    他的話眾人都明白。法慶若是懂得奪舍之術,那他此刻很可能已經魂魄出竅,去找新的肉身了。


    玄清在法慶的僧袍裏摸索一陣,掏出一塊方圓寸長的黃白色之物,微微發著金光,正是那佛頂骨舍利。他將佛頂骨舍利獻給元遙,便在道真的幫助下開始打坐療傷。


    輕塵傷得很重,寇懷和靈清也受了些傷,但並無大礙,他二人便一起幫輕塵療傷。


    雨停了,太陽高照,但水位暫時未退。元遙命魏遠傳令下去,繼續疏通河道,自己則在岸邊稍事休息。


    陶惜年的衣裳濕透了,正打著顫,知非過來,雙手抵在他後背心處,他隻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不一會兒衣裳便烘幹了。他對知非道了謝,覺得這火道的確很有用處,尤其是在野外生存之時,能生火煮飯烘烤衣裳之類的。


    他剛要起身,卻忽然間天旋地轉,眼前漆黑一片,倒了下去。


    “陶道長,你怎麽了?”是知非的聲音。


    其餘幾人似乎也都圍了過來,他卻睜不開眼,也說不出話,全身仿佛被纏住,動不了分毫,而體內有什麽東西如無頭蒼蠅般亂竄。他支撐不住,不久便昏了過去,耳邊卻依稀能聽見眾人的說話聲。


    “莫非是……被奪舍了?”道真猶豫道。


    眾人大驚,紛紛蹲下圍著陶惜年查看。輕塵忍著傷痛走來,看了一陣,道:“不,他並非被奪舍。他化了黑蛇精的內丹,本身的內丹又不夠強,還比不上那黑蛇,現下恐是遭到了反噬。”


    玄清驚訝道:“陶道長竟能化用內丹?這不是……”跟冀州這兩位妖道妖僧一般麽?玄清的後半句話沒說出口。不過這也解釋了他為何突然法力大增,甚至能用舍利子打開護體結界。


    “前輩,要如何才能救他?”元遙握住陶惜年的手,他的手心是冰涼的,仿佛下一刻便會離開。


    輕塵想了一陣,問:“你們當中誰內丹還充盈的?找兩人,要練功路子一樣的,為他梳理內丹,運行七七四十九個周天,看他能不能醒。”


    “要路子一樣的兩人?淩雲在北郊大宅,他沒受傷。我受了點小傷,也無大礙。這樣吧,先將陶兄帶到北郊大宅,我二人為他梳理內丹。”寇懷道。


    “甚好。”輕塵轉而對已經不省人事的陶惜年道,“小陶,你還能聽見麽?跟著我念靜心咒,能幫你定住心神。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他跟著默念了幾遍,終於內心一片寧靜,什麽也感受不到了。這一睡,便是三日。


    陶惜年昏了三日,魂魄仿佛都快離了體,在半空中沉沉浮浮,離靈魂出竅也就差了那麽一點。三日間,他夢見他爹,還有他從未見過的娘親,還夢見了元遙。他夢見他去了洛陽,每日裏吃喝玩樂,好不快活。夢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一個黑衣人背對他站著,身形高大,頭戴鬥笠,他跑過去,嘴裏叫著元遙的名字。而那人轉身,淡金色的眸子看著他,右眼眼尾處一顆小小的紅痣,他在對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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