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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4章 旅人


    “勞煩問一下,魏國軍到哪兒了?”陶惜年攔下那幾位正在談話的青年。


    青年們見了他,停下交頭接耳。其中一人說:“你是別處來的?別再往北去了,誰知道有沒有危險呢。我聽說,魏國兵在浮山堰的北邊,就是咱們大梁正在建的那堤壩邊上。”


    “什麽理由出的兵?”


    “好像是說咱大梁正在修的浮山堰礙著他們了,眼看著浮山堰快建好了,出兵討伐……”


    “多謝。”


    原來如此。


    浮山堰陶惜年是知道的,是一座攔河大壩,修在淮河浮山峽內。當今梁帝修這攔河堤壩,正為的是爭奪兩國交界壽陽縣。若浮山堰修了起來,淮河水會被切斷,倒灌入壽陽,正好逼駐紮在壽陽的魏軍撤退,搶占壽陽。真可謂一招損招。


    這堤壩是昨年開始修的,投了不少人力物力,卻因難度太大極難建起。但修壩的效果相當明顯,堤壩還未建成,便有一部分水倒灌入壽陽,魏軍隻能駐紮在高地,躲避洪水。


    以浮山堰為藉口出兵,倒也沒什麽毛病。誰知道這堤壩建成之後,北魏要淹幾座城?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壽陽了。


    修壩一事他是十分不贊同的,一是耗費了南梁極大的人力物力,二是害得壽陽縣人流離失所,很不人道。三是最重要的,淮河是條大河,堤壩難修不說,這堤壩即使修好了,就能永遠阻斷河水將洪水留給魏國嗎?恐怕終有一日河水蓄滿溢過堤壩,甚至將堤壩衝垮,屆時洪水四溢,下遊的南梁城鎮就要遭殃了。


    不過他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國家大事還輪不到他去管。


    “你是何人?不得再往北去了!”一個官兵攔住了他。


    此處離浮山堰還有些距離,沒想到梁軍在此處便開始設卡。陶惜年笑笑,在那人盤查他之前趕緊後退。


    他都到了這裏,要讓他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想了想,他決定橫穿縣城,到淮河上遊離魏軍遠一些的地方再往北去。南梁北魏這種小規模的衝突幾乎年年都有,多半打不起來的。要是這樣便不去了,那再過十幾年也照樣去不了。


    趁著天色尚早,那便再走走吧。小鎮客棧原就難尋,多半要寄宿到百姓家裏。既然要寄宿,走到何處便在何處寄宿豈不更好?


    想通了這一層,他拿著羅盤定了方向,騎著花花,往山腳邊走去。


    “死妖道,你要往哪兒走啊?”見四下無人,阿柏從箱子裏鑽了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不過這樣也好,一個人也沒有,我可以不用躲躲藏藏,還能有個人陪你說話,多好的……”


    “閉嘴!沒人稀罕你說話,吵死了。”


    陶惜年在花花身上打著盹,花花慢吞吞地爬山。他看了地圖,從這裏到下一個城鎮得翻兩個山頭,一座大山一座小山。天黑前翻過眼前這座小山是沒有問題的,他隱隱有些擔憂,若山腳下沒有人他往哪兒寄宿去?


    果然,太陽即將落山,山腳下一間民房也沒有。不過正要翻越的這座大山底下倒有幾塊開墾出來的菜地。這麽說,大山裏應當有人住囉?


    “道長,太陽快落山了,最多一個多時辰就天黑,你不用找個地方住嗎?” 阿柏從箱子裏伸出一隻頭,生怕碰到人。


    “要的啊,花花,隻能再委屈你走一會兒了。”他餵了花花一隻蘿蔔,又故技重施將另一隻蘿蔔掛在劍穗上,花花蹭蹭蹭地就上了山。


    太陽落山,林子裏起了一層薄霧,即將要看不清了。陶惜年又困了,閉著眼睛小憩,花花也累了,邁著蹄子慢慢地往前走。陶惜年想,大不了在山上睡上一夜,他箱子裏還帶了床薄被呢。


    “恩昂!恩昂!”


    花花猛地後退,耳邊傳來山石滾落的聲音,陶惜年倏地驚醒,猝不及防被花花撂下了地。花花受了驚,將箱子也撂了下來,跑出幾十米遠,終於停下,噴著粗氣,來回踱步。


    陶惜年被摔得七葷八素,終於是徹底地醒了,另一邊,阿柏也罵罵咧咧地從箱子裏鑽出來。


    陶惜年感到自己伸出去的左手落了個空,伸頭往前一看。天,他們竟是走到了懸崖邊上!


    幸好花花及時收住了蹄子,否則掉下去不死都得丟半條命。當真不能急著趕夜路啊。


    他撐起身子,摸了摸錢袋,錢袋鬆了,被勾在一株小灌木上。他將錢袋扯出來,猝不及防聽到滿耳的叮叮噹噹,顯然有一部分滾到了山崖下。山間雲霧繚繞看不到頭,隻聽得下麵有不小的流水聲,應該是一條挺大的河。


    完了,掉下去的撿不到了。


    “阿柏!趕緊把燈點上,錢撒了,看看還剩多少。”


    阿柏連忙從箱子裏找出燈籠點了,兩人細細地在地上撿錢。散落的大多是五銖錢,找了半天終於找到兩個一兩銀。他的錢大部分都裝在錢袋裏,有兩個小金錠,四五幾個銀錠,還有幾十個五銖錢。若旅費丟了,那可真到不了北邊了。


    “道長,都撿起來了,是不是少了?”


    “當然少了,隻剩二兩銀要怎麽過啊?要用小半年呢。”


    “箱子裏還有你剛收的租錢!”阿柏想了起來,提醒道。


    “租錢也隻有二兩多,哪夠花……”話沒說完,他看到稍遠些草地裏金光一閃,這不是他的金錠麽?


    他幾乎是立刻朝前撲了過去。


    “汪!”


    金色的光芒消失了。陶惜年的神色一黯,隨即凶光一閃,擒住了它的脖子。那是一隻半大的小黃狗。


    “狗賊,把金子吐出來!”陶惜年抓著它的兩隻狗爪搖晃。


    “汪!汪!”它沖陶惜年兇狠地叫。


    “阿柏,抓住它!”


    “嗚哇!不要過來!嗚嗚……”阿柏聽了狗聲,見那小狗離他不過幾米,立馬瑟瑟發抖,將燈籠丟在地上,躲進了箱子裏。


    陶惜年險些忘了,阿柏這種小妖精,是很怕狗的。沒辦法,隻能自己上了。


    他用腰帶將狗脖子纏住,綁在小樹上。黃狗一直汪汪叫個不停,搞得他心煩意亂。


    要取回金子,將狗肚子剖開自然是個好辦法,可他要積善三百,自然不能幹這種殺生之事,況且它還隻是一隻沒長大的小狗。而這狗吞了金子,若是不管,會慢慢死掉,也不人道。那麽,便隻能用那一招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籙,振振有詞一陣,將那符籙塞進狗嘴裏,強迫它咽了下去。


    他沒有能令人嘔吐的符籙,但令人腹瀉的倒還真有。盡管從後麵出來髒了點,但畢竟是金子啊。有了這個金錠,他才能勉強維持前往北魏的花用。否則他覺得自己真該趁著離家不遠,先回家一趟了。


    “汪!嗚嗚……”小狗吃下符籙後,幾乎是立刻有了反應,開始腹瀉起來。


    陶惜年無法想像,自己竟然會有一日,像一個異癖之人般,捂著鼻子,打著燈籠,看一條狗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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