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聊得很投機,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後,外麵突然下起了暴雨,於是王鬆年就邀請我祖母暫時在這裏住下。這場雨下了好幾天,我祖母又恰好患了感冒,於是她一住就是三天。在這三天裏,王鬆年始終對她很有禮貌,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碰一下,他說他想雇用她當他的助理,但我的祖母心裏掛念的卻是得重病的哥哥,她答應回去考慮幾天,於是王鬆年送她到渡口,臨走時還塞了一包點心給她,讓她帶著在路上充飢,可我祖母回家後打開點心,才發現裏麵竟還藏著一筆錢,這些錢足夠應付她哥哥的醫療費了。我的祖母為了答謝王鬆年,決定答應他的要求,回枯葉博物館當他的助理,但幾天後,她卻從報紙上得知,就在她走的那天晚上王鬆年的住宅突然遭遇大火,報上說,警方懷疑是一名女子所為。我祖母相信,報紙上所說的那名女子指的就是她,因為害怕被當地人認出來,所以她後來再也沒去過那裏。但是,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其實她根本沒有殺死王鬆年。」說到這裏,李容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不願意祖母一生都背負這個罪名,所以想實地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想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現在我明白了,這裏的確還有另一個女人。」說到這裏,李容釋然地長舒了一口氣。「你的祖母叫什麽名字?」狄小傑問道。「林佩如。」那這個美琴是誰?難道王鬆年真的還有另一個女人?「致美琴」,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有人推了狄小傑一把,他回頭一看,是艾嘉莎。「你在想什麽?狄仁傑的第幾代孫子?」艾嘉莎問道。此刻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另外兩個已經沒了蹤影。「他們去哪裏了?」狄小傑問道。「他們說要去看看外麵能不能找到船,現在我們的歷史老師可是急著想回去了呢,也難怪,誰也不想穿著髒衣服在這裏再挨一夜。」艾嘉莎在狄小傑旁邊坐下,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她為王鬆年感到悲哀,一個身患絕症,從小被父母鎖在屋子裏的孩子,內心的寂寞和悲傷是世人無法了解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收藏枯葉吧,他覺得自己就像一片枯葉,但另一方麵,他又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有普通人的需要。照片中的那個女子大概才是他真正囚禁的女子,也就是這個女子最後殺死了他。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枯葉博物館暗沉沉的大廳裏,一個短髮女子正用繩子一圈一圈捆綁著已經不省人事的王鬆年,隨後她拿起牆上的一把燭火點燃了沙發,王鬆年慢慢地醒過來,他掙紮,吼叫,打滾,火星掉在他的衣服上、皮膚上、頭髮上,轉眼他就成了一個火球「啪」有人拍了一下她的頭,把她從噩夢般慘烈的場景中拉了回來。「你在想什麽?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打她的人是狄小傑。艾嘉莎搖了搖頭。「沒什麽。」她說著,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剛才幹嗎把那封信藏起來?」狄小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一本正經地注視著她。「至少現在可以證明,那封信是王鬆年寫的,信裏麵說的那個 她 指的就是李容的祖母林佩如。那這個美琴是誰?難道這裏真的曾經來過兩個女人?王鬆年放了林佩如,卻囚禁了美琴?」狄小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艾嘉莎也很想知道答案,但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她真的懷疑是否還能找到真相。「那個盒子又代表什麽意義呢?裏麵原來裝的是什麽呢?還有照片後麵的那一行字。」狄小傑像推理小說家那樣托腮思索著。艾嘉莎又掏出照片拿起放大鏡仔細研究起來,隨後她說:「王鬆年很可能把枯葉裝在盒子裏作為禮物送給美琴,也就是照片中的女孩,然後他強迫她跟他一起拍了照,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她一點都不開心,她是被強迫的,這點毫無疑問。」聽了她的觀點,狄小傑一言不發。【6】中午12點,四個人聚在客廳裏一起吃著午餐,這次午餐頗為豐盛,幾乎全是李容帶來的食物,大概她本來打算在這裏待好幾天的,所以她不僅帶了麵包、餅幹,還有午餐肉罐頭和果醬,甚至還有真空包裝的鴨胗,但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需要留了。李容告訴他們,她已經打電話找來了電動船,大約下午一點到,而畫家方雨南,打算跟她一起打道回府。「你們呢?」方雨南問道,「聽說電動船來過,晚上那帆船就不會再來了。」狄小傑跟艾嘉莎對視了一眼。「我們?」狄小傑木頭木腦的,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我們也回去。」艾嘉莎幹脆地答道,故事到這裏,差不多已經有答案了,這些內容和錄音筆裏的叫聲已經足可以向編導主任交一份像樣的申請報告。現在她隻想回去好好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那好啊,我們可以一起走。」李容興致很高地擊了一下掌,好像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過 」狄小傑好像想說什麽,但馬上被李容打斷了。「我是一定要回去了,我不想再受驚嚇。」李容堅決地說。「那樣最好,不然今天晚上 」方雨南沒把話說完,但人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每個人聽到這裏都禁不住心頭一緊。現在方雨南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冷傲和漠然,說實在的,剪過頭髮後,他反倒顯得清慡了。艾嘉莎注視著方雨南的頭髮,心想,這個會剃頭的鬼,倒有幾分專業髮型師的水平,剪得還蠻有型的。吃飯的時候,艾嘉莎無意中瞥見狄小傑,發現他始終憂心忡忡,像是在思考什麽。這小子又在想什麽?事實已經很明顯了,還有什麽好想的?莫非,他認為還另有隱情?這個自稱推理小說家的傢夥究竟在打什麽主意?飯後,李容和方雨南到渡口等船去了,艾嘉莎發現狄小傑一個人摸索著走上二樓,便跟了上去。二樓殘存的房間隻有三間,一間有屋頂,兩間沒屋頂,其餘的都隻剩下磚牆和柱子。狄小傑徑直走進昨晚方雨南遭襲的屋子,皺起鼻子像獵狗一樣湊近地麵聞了好一陣,隨後他探出頭去又張望了一番。「你在聞什麽?」跟在他後麵的艾嘉莎好奇問道。狄小傑沒有回答她,他推開了那個擋住半個窗口的彈簧床,在床底下露出幾簇烏黑的頭髮,他撿起頭髮若有所思。「你到底在搞什麽鬼?」艾嘉莎不耐煩地跟在他後麵問道。狄小傑仍舊沒理她,一閃身又走進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這裏可能原先是客房或者傭人房,屋子裏一片狼藉,家具全都破損不堪,但房間的格局還在,有五鬥櫥櫃、大衣櫃和梳妝檯、凳子。狄小傑打開大衣櫃的門東張西望了一番,又關上。這時候艾嘉莎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橫在狄小傑的麵前,怒氣沖沖地問道:「你究竟在找什麽?這裏他們早就看過了。」狄小傑瞥了她一眼,突然盯著她的身後,露出恐懼的目光。他朝她身後指了指,難道,有什麽東西在她身後?她,緩緩地轉過身去,克製著自己不叫出聲來,她的心卻已經快提到嗓子眼了,究竟,究竟是什麽東西在她身後?她猛地轉身,卻發現麵前竟然是一隻運動鞋。「你發什麽神經!」艾嘉莎怒氣沖沖地踢了狄小傑一腳,同時,她也鬆了口氣,不過是隻運動鞋而已,它就掉在大衣櫃角落的一堆垃圾裏。「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原來隻是個破鞋子!害我嚇得半死!」艾嘉莎拎起那隻運動鞋就朝門外扔去。狄小傑像丟了什麽寶貝似的,忙不迭地奔過去把它撿起來。真是奇怪,一隻破鞋也值得他這麽在乎,艾嘉莎不禁鄙夷地皺了皺眉頭。狄小傑卻麵色凝重地仔細觀察起這隻運動鞋來。「這真的是一隻運動鞋哦。」他發出這樣的感嘆。「又怎麽樣?凡是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是一隻運動鞋。」艾嘉莎不耐煩地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現在是12點15分,離船來還有45分鍾,難道這段時間她一定要跟這個所謂的推理小說家耗在這個滿是灰塵的鬼地方嗎?「是一隻耐克運動鞋。」狄小傑又重複了一遍。似乎聽出了他話裏的弦外之音,她反問道:「是又怎麽樣?」「60年前可不會有人穿這種鞋。」艾嘉莎本來以為狄小傑會有什麽高見,原來竟是這麽一句經不起推敲的話,她禁不住露出厭煩的神情:「你沒聽李容說,曾經有人來過這裏,後來跳河跑了。」「難道這人隻穿著一隻鞋就跑了?」狄小傑搖晃著手裏的運動鞋,老氣橫秋地問道。艾嘉莎這下被他問住了。狄小傑又把手裏的那簇頭髮拿到艾嘉莎的眼前晃了晃:「還有這個!床架下麵怎麽會有頭髮?那個變成鬼的王鬆年在飛出窗外前把頭髮藏在下麵?不太可能吧。」艾嘉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手裏的頭髮,一頭霧水。「給我。」他向她伸出手。「什麽?」「手機。」艾嘉莎氣呼呼地把手機塞在他手裏,隨後狄小傑就躲到屋子角落裏開始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這時候,李容突然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有沒有看到畫家?」她一臉驚慌,滿頭是汗,心急火燎地問道。「沒有啊。」艾嘉莎莫名其妙。「我們在渡口等船,我一轉身他就不見了,我一路找他都沒有找到他,我想他肯定是回來了,但我回來找遍了整個屋子都沒看到他,他會不會出事了?難道是碰到鬼了?」「不會的!」艾嘉莎怎麽都不相信大白天鬼會出來把方雨南帶走。「那他究竟藏到哪裏去了呢?我一路上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李容心神不寧地四處張望。「會不會是他故意躲在什麽地方想嚇唬我們?」艾嘉莎覺得方雨南倒像是做這種事的人。「不會吧。」李容嘀咕道。此時,狄小傑已經打好了電話,他從從容容地走到兩個女孩中間,當他從李容嘴裏得知畫家方雨南不知蹤影的事後,沒露出一絲不安。「不用急,他就在這兒。」狄小傑說。「這兒?」李容十分困惑。一向看上去有些窩窩囊囊的狄小傑此時露出名偵探式的招牌笑容,他自信地提高嗓門道:「出來吧,畫家,我知道你就在外麵。」【7】艾嘉莎和李容順著狄小傑的目光向窗外望去,果真窗外閃過一個黑影。不一會兒,畫家就從那個沒有窗戶的窗口跨了進來,把兩個人同時嚇了一跳。「你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害得我到處找你。」李容嗔怪道。「我隻是想回來看看這兩個小鬼在幹什麽!你的眼睛可真尖,哈哈哈!」說完這句話,畫家方雨南突然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不知為什麽,艾嘉莎隻覺得他的笑聲讓她渾身發毛,不對,這聲音她好像在哪兒聽過,她認識這聲音,突然,她的心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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