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分開了?”


    “唔 都怪瘋狗那個狗鼻子,太靈敏了,他嗅到好多地方都有你的氣味,所以把我們分成三路去找人了。”屈安然往嘴裏塞著一根又一根小魚幹,愜意地躺在老k寬敞的大車頂上。


    “那我們該怎麽和他們聯係呢?”張純良向他遞過竹筒,隨口詢問。


    “我已經派出螞蚱去找他們了,大概一個星期就能跑到他們那裏。”屈安然意猶未盡地舔舔嘴。


    “……一個星期?你在開玩笑嗎?”張純良難以置信地反問,“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說不定我們都通關了。”


    “沒有開玩笑,我真的派了螞蚱去找他們,但是在那之前,他們就會先找到我們。”屈安然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的,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做起來雖然沒有意義,但是也要去做,不然豈不是會讓別人覺得你很沒用?”


    張純良一時語塞,從口袋掏出半塊壓縮餅幹,惡狠狠地塞進他的嘴裏。


    “張純良,我們私奔吧。”屈安然含著抹茶味的壓縮餅幹,直起了身,表情認真極了,“別讓他們找到咱們,不然這些東西會被分走一半的……”


    “喂,你這家夥是來攪局的嗎?”毫無存在感的長發老頭在旁邊不滿地踹了踹他,“我們家張純良已經名草有主了。”


    “這位反應力遲鈍的長毛怪是——?”屈安然像是忽然才發現這裏還有一個人,於是禮貌地詢問道。


    李牧峰被他氣得直瞪眼,他明白屈安然是在嘲諷他剛才沒守住張純良,被他成功偷走了。


    “別這麽說他,他就是頭發長了點……”張純良一時不知道該吐槽李沐風的“名草有主”,還是該反駁屈安然嘴裏的“長毛怪”,他隻覺得現在的場麵比世界意識絮絮叨叨的囈語還要聒噪百倍。


    “老k,我們走到哪裏了?”他索性轉移話題,扒在車邊沿詢問身下的小車。


    “良良,不用這樣找我,很危險的,其實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老k從鐵皮裏伸出一根爪子,纏住張純良的腰把他穩穩地拖回到車頂中心。


    “哇,酷。”屈安然鼓了鼓掌,“張純良,你這位……香噴噴的朋友是從哪裏結交的?”


    “你太冒昧了,我一點也不香。”老k這樣好脾氣的大章魚也被屈安然說得有些不滿,“是今天的天氣太熱了。”


    “老k,你這樣的反擊一點也沒說服力。”張純良憐愛地摸了摸老k被曬得發紅的章魚爪,心裏卻沉重了起來。


    他們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太長了 ,氣溫與日俱增,再這樣下去,他們不被邪佛和遊戲之家搞死,也會被高溫曬死。


    今天早晨的室外溫度直接飆升到了45度,而老k的車內還沒有布置好。


    據說它還在消化千手萬相邪佛分身的力量,為了防止力量對抗時出現差池,隻能讓幾人暫時在它頭頂休息。


    為了防止眾人中暑,它還用逃荒隊伍裏撿回來的材料編織了一頂遮陽棚。


    “堅持一下,良良。”老k又卷起了它的大蒲扇,認真地給幾人扇風,“我已經在調試空調的功能了,等我徹底消化了那個怪物,你們就可以在我的身體裏休息了。”


    張純良還沒作出反應,屈安然先歡呼起來,他自來熟地摟住了老k的大爪子,搖了搖:“我有種預感,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老k。”


    “是嗎?”老k的語氣很溫和,“我很期待……不過,可以不要舔我的觸手嗎,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李牧峰一臉不滿地把屈安然從老k身上拖開。


    他看著屈安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知怎麽,竟覺得心裏有點酸,總有一種自己的好朋友要被人撬走的危機感。


    雖然他和這隻觸手怪物相處還不到兩天,但他沒來由地很喜歡這個好脾氣的小房車。


    “我們該聊聊正事了。”張純良把裝滿水的竹筒掏了出來,在眾人麵前整整齊齊地擺了四隻。


    他的存貨已經見底了,很快就會麵臨幹渴的困境,他們必須盡快找到水源,不然會有大麻煩。


    “屈安然,玩家技能和道具都被鎖住了,你為什麽會操控草編螞蚱?還有,你們這段時間都在做些什麽?”張純良掏出了一個小筆記本,認真地詢問起來。


    “唔。”屈安然終於也正色起來,開始張純良訴說這段時間的經過。


    和張純良猜測的差不多,他醒來時便在一個正在逃荒的隊伍裏。


    那逃荒隊伍裏的情況比張純良的還要糟糕。


    “我們從黔風市出發,目的地是去往‘雙石村’。可是我們的路線很糟糕,一路上沒有碰到一個人類聚集地,所有的地都荒了,沒有任何人能吃的食物,就連草根都很稀缺。”


    張純良聽到這裏,微微皺起了眉,看了一眼身邊麵色茫然的李牧峰。


    李牧峰:“?”


    他總覺得張純良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屈安然所處的那支隊伍根本沒有任何食物來源,吃光了帶著點存糧之後,他們開始扒土找草根,可是在高溫的影響下,所有的植物全部都幹枯死亡了。


    他們找到的草根,甚至不足以填補耗費的體力,很多人因此餓死了,死時肚子高高隆起,裏麵填滿了一堆無法消化的土石草根。


    為了活下去,他們選擇了最極端殘忍的方式——吃人。


    “每天投票,選舉出當日走路最慢的十個人來吃。”屈安然輕描淡寫地說道,“那是八百人的隊伍,那點人肉根本不夠分,後來就變成了一天……二十個,三十個。”


    “草……這麽說王煥那家夥還算不錯了?”李牧峰聽得毛骨悚然。


    他們這支隊伍雖然情況也很糟糕,但至少走的地方還能看見一些綠色的草叢,隻要每天勤勞點翻地,勉強也能活下去。


    甚至於後期隊伍裏秩序失控,開始自相殘殺,也隻是想用活人祭祀,很少有人會去吃同類的肉。


    “我猜測,‘千手萬相佛’並不隻是指代邪佛的模樣,同時也暗示了它的能力,它可以將自己分為數以萬計的分身,而每個邪佛分身都相對獨立,性格不同,喜好也不同。”張純良思忖片刻,又沒忍住,抬頭看了李牧峰一眼。


    “我除了頭發髒了一點,好像也沒長什麽奇怪的東西……你為什麽總是這樣……看我?”李牧峰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問出了聲。


    “沒事。”張純良搖了搖頭,語氣感慨,“隻是覺得,‘趨福避禍’真他媽是一種恐怖的能力。”


    正是因為李沐風這家夥能夠“趨福避禍”,所以他無意中找到了所有逃荒隊伍中情況最好的一支。


    ——能在這絕望的災荒亂世用草根填飽肚子,不用被逼著吃人肉,其實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更別說,他們還遇到了一個性情還不算太變態的邪佛分身,這個分身相當守規矩,為了收集人類的信仰,還盡量遏製人類之間自相殘殺,就算是最後想要跑路,也是給了所有人類一個痛快。


    李牧峰看著張純良有點羨慕的目光,渾身散發著迷茫的氣息。


    屈安然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端詳起了李牧峰的模樣。


    隻見他滿臉胡子,根本分辨不清樣貌和年齡,整個人看起來邋遢又不修邊幅,目光局促,眼神迷茫,似乎完全不在狀態。最有趣的是,屈安然明明對他心懷戒備,但竟然有好幾次都下意識忽略了他的存在——包括剛才偷走張純良時,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輛車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家夥。


    “他是誰?”屈安然問道。


    “一個朋友,之後會向你好好介紹的。”張純良擺了擺手,問道,“之後發生了什麽?”


    “後來經曆了一些事情,我忽然發現自己擁有了能將某種死物複活的能力,但不能憑空捏造,隻能是馭使曾經‘活’過的東西。”


    譬如說,草根,它曾經是鮮活的植物,所以屈安然能賜予它們能量,讓它們為自己所用。


    “放心,我沒吃人。”屈安然勾起一個邪邪的笑,“但是我‘複活’了那些被吃掉的人。”


    屈安然心裏很清楚,這群人已經殺紅了眼,再過幾日,他們就不會用什麽文明的選舉方法去挑選人肉了。


    像屈安然這樣年輕鮮活,q彈又富有營養的好人肉,是他們不會放過的美餐。


    他必須在那之前逃離這裏,或者反殺他們。


    於是,在一個燥熱的深夜,數十具被人剔得幹幹淨淨的人骨悄然複生。


    它們安靜地從泥土裏找到自己破碎的骨骼,耐心地組裝好。


    然後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正酣睡沉眠的人群裏,把他們肚子裏鼓鼓囊囊的人肉糜一點點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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