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真是這麽說的嗎?”張純良聽完了小艾的複述,若有所思地靠在了藤椅上。


    金光閃閃的靠背頓時發出了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張純良:“……小艾,雖然這些小裝飾很漂亮,但是你也不用把它們貼在椅子靠背上,老實說,有點硌人……”


    小艾乖巧地點點頭,幫他揉了揉肩膀,然後順勢抱起他,放到了還沒來得及貼亮片的床上。


    汪少凡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腦子裏要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你們平時就是這樣相處的嗎……”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這個主公什麽都好,就是找男朋友的品味有點特別,之前找了個骨頭架子,這次找了個怪模怪樣的藤蔓人……


    “並不是。”張純良認真地解釋道,“它已經收斂了很多了,如果你不在這裏,它還會親吻我的臉……”


    汪少凡嘴角一抽,果斷地中止了這個話題。


    “龍子楠之前聯係我了。”他正色道,“她說她殺掉了剩下的四個玩家,我覺得很奇怪,她神智很清楚,好像並沒有變成傀儡。”


    “那就應該是探聽到了什麽消息,所以決定臨陣倒戈,她現在並不重要,我最在意的是基斯特。”張純良說道,“它看起來要做一件大事情。”


    “主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它要殺玩家?”汪少凡猶豫著問道。


    張純良的表情實在太平靜了,結合他之前要求玩家必須去尋找假寶藏的事情,他認為張純良早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局麵——甚至可能在故意縱容事情發生。


    張純良點了點頭:“墓葬裏的寶藏,是基斯特為玩家們特意設置的陷阱,肯沙華則負責用泡泡控製玩家的行為,讓他們被寶藏吸引,進而在墳前死掉。”


    “的確是這樣……”汪少凡點了點頭,“在我們到達雙手之墓後,傀儡很快就現出真身,她將一名玩家吸入了戒指裏,然後自殺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似乎對張純良指使玩家去送死的行為毫無異議。


    “我必須要向你解釋一下。”張純良誠懇地坐起身,直視著汪少凡的臉,“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個線索,是關於肯沙華的,她的泡泡的確可以控製其他生物,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被操控的人一定要有極其深重的惡念。”


    因此,能被它控製的傀儡,一定是心術不正的人。


    在他猜測到肯沙華的泡泡可能會操控他的身體時,曾經一度非常擔心自己失控。可是小艾卻肯定地安慰他,他不會被操控,因為他從始至終對待這個副本中的任何事情都沒有什麽惡念,肯沙華無法趁虛而入。


    因此他才心無顧慮地讓玩家們去探索墓坑,隻要進入墓地的玩家心思單純並無雜念,他們並沒有那麽容易死掉。


    “原來……是這樣。”汪少凡的表情怔然,他張了張嘴,想問問張純良,為什麽不提前告訴他這個信息。


    可他看著主公那雙誠懇溫和的眼睛,所有的質問都吞進了肚子裏,是啊,告不告訴他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他被肯沙華操控了身體,那隻能說明他心思並不單純,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設定很眼熟?”張純良笑著問道,“吸引心懷惡意之人去固定的地點自殺……用罪惡的鮮血哀悼死去的亡靈,就仿佛是……”


    “一場祭祀儀式。”汪少凡臉色沉重地接道,“人魚王的屍骨並沒有被收殮入墓,玩家們也是它入葬儀式的一部分。”


    “我和你的猜想恰好相反。”張純良搖了搖頭,說道,“我認為,基斯特並不打算埋葬人魚王。”


    汪少凡神情訝異,顯然無法理解張純良的意思。


    “贖罪、祭祀、用玩家的血液祭奠深藍……”張純良掰著指頭一一數過,然後攤開手掌放到汪少凡的麵前,“我覺得,基斯特真正想做的,是複活人魚王。”


    “這……這也太,太離譜了!”汪少凡失態地站起身,匪夷所思地說道,“複活?它殺了人魚王,然後花費了這麽多時間精力,就是為了再把它複活?!”


    張純良站起身,透過屋頂上琳琅作響的彩色玻璃風鈴,向外麵重疊朦朧的山脊看去。


    人魚王的屍骨被分別葬在了五處聖島最神聖危險的場所,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之前一直以為,基斯特在五處禁地分葬人魚王深藍的屍骨,是在用特殊的方式和聖島進行溝通,央求它保佑人魚族不被驅逐出聖島。”他隨意撩撥著風鈴,緩緩地梳理自己的想法,“可是,前提是——聖島曾經要求它這麽做。”


    基斯特養育深藍多年,對它有著深厚的感情,在沒有特殊原因的情況下,它不應該如此殘忍地對待養子的屍骸。


    可是,張純良敢確定,聖島艾蘭特並不會要求人魚將它們的王分屍,它沒有這樣惡劣的癖好——那麽,基斯特將深藍大卸五塊的原因,就非常值得深思了。


    “能量。”張純良回憶著屍骸所在的五處地點,篤定地回答道,“它把屍骨放在聖島能量最濃鬱的五個地方,用以竊取聖島的能量,維持屍骨的活性,就像是……把這座島當作了保鮮膜。”


    “保鮮膜”小艾正在巢穴的角落裏爬上爬下,熱火朝天地貼貼補補,在二人說話之際,它已經把藤蔓床的外殼貼滿了漂亮的水晶葉片。


    汪少凡一臉震撼,看著張純良的表情猶如看待某種難以理解的事物:“主公,我發現一件事情……你好像特別擅長猜測反派的心理活動,而且猜的、相當合乎情理……”


    張純良向他露出一個禮貌的笑:“我的榮幸。”


    “那這麽看來,基斯特的確殺了人魚王,但並不是真心想讓它死掉……我可以這樣理解嗎?”汪少凡艱難地運轉著腦袋,“它被人逼迫了,或者說,在當時,它必須要殺掉人魚王才能‘救’它?”


    張純良打了個響指,讚許道:“你也很有反派的直覺。”


    如果二人猜測的是真實的,那麽明天,基斯特口中那場盛大的活動,就是人魚王深藍的——複活儀式。


    複活一具死掉的屍骸,需要什麽東西?


    張純良漫不經心地用手在窗框上劃動。


    需要充滿活性的骨架,需要新鮮的血液,需要鮮活且充滿力量的肉體,需要……那位已死之人的靈魂。


    基斯特顯然已經把這些東西準備妥當了。


    它說得沒錯,張純良一定會赴宴。


    因為他預感到,人魚王的第四件寶藏,就隱藏在宴會之中。


    這一夜,張純良並沒有睡踏實。


    小艾那個壞家夥陽奉陰違,在他們的床沿貼了一圈會不斷變化顏色的寶石,他一整晚都沐浴在詭異的光線下,夢見自己被群魔亂舞的藤蔓綁進妖怪洞裏折騰了一整晚。


    第二天醒來,他勒令小艾把屋子恢複成原樣:“寶貝,等我攢夠積分,我會去係統裏給你兌換一本藝術審美類的書籍……老實說,我並不覺得你在屋頂鑲嵌上一整麵大鏡子是個好主意。”


    他留下滿臉幽怨的小艾獨自打掃衛生,決定先去找人聊聊天。


    他剛下了樹屋,就看見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狐狸?”他有些詫異,“你來找誰?”


    狐狸的肩上沾著濕露,看起來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


    他舉起手中的樹葉邀請卡向張純良晃了晃:“這是昨天晚上出現在我洞穴門口的,我很確定,我沒有把行蹤透露給任何人。”


    狐狸從不與人魚們接觸,他每日行蹤飄渺無常,如若不是做尋寶任務,玩家們很難碰到他。


    因此,這封邀請函的出現格外詭異,這說明,有人一直在觀察著狐狸,甚至非常了解他的一切。


    “良良,窩可以、先打掃……一部分嗎?”小艾從樹屋裏探出半個腦袋,眼神憂愁,“窩,也想去參加宴會……”


    張純良簡直快被它可愛死了,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家夥就是很欣賞自己浮誇的裝修風格,舍不得拆掉它們,所以才對自己使用美男計,但是還是忍不住原諒了它。


    “我可以再等你三分鍾,寶貝。”張純良建議道,“你可以換上那身知更草的皮膚……它很漂亮,有股好聞的味道。”


    狐狸有些受不了張純良忽然膩歪起來的模樣,抱著手臂站在原地,看他的眼神煩躁又嫌棄。


    這表情在張純良看來新鮮極了,要知道,狐狸從來沒有這樣情緒外露過,看來這封邀請函讓他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你為什麽不親自去看一看呢?”張純良意有所指地向宴會的方向點了點,“今天,也許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狐狸凝視著他故弄玄虛的模樣,微微皺起了眉。


    恰逢此時,張純良的玩家聯絡器震動起來,這是汪少凡給他的單線聯絡器,按次數扣積分,如果不是極其緊張的情況,他並不舍得使用。


    “主公——我想你們得盡快過來,這裏的情況……有點棘手。”汪少凡聲音發緊,似乎看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畫麵。


    他昨夜輾轉反側,為了證明張純良的猜測,今天早早就去到了人魚們的儀式現場。


    可是,麵前的場景,還是讓他有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


    他背後發涼,和龍子楠凝重地對視一眼。


    在他們麵前,是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巨石祭台,祭台上豎立了七副木架,每副木架上都牢牢地捆綁著一條放幹鮮血、剖空內髒的人魚。


    它們的藍色血液、肉塊以及內髒被放入了三個圓肚石鍋中,空氣中彌漫著腥香詭異的怪味。


    這些並沒有多麽恐怖,汪少凡甚至早就猜到這場祭祀會用人魚活祭,但是,他沒有猜到的是——


    位於最中間的高大木架上的那具死人魚,赫然就是人魚現任首領基斯特。


    它麵色幹癟蒼白,頭顱低低地垂下,儼然已經死去多時。


    到場的人魚們嘩然震驚,發出了恐慌的騷亂,卻被全副武裝的人魚親衛用武器逼回了祭台下方。


    “這是怎麽回事……”汪少凡聲音顫抖地看著龍子楠,“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基斯特,陣營副船長……就這麽死了?!”


    龍子楠的表情顯然也很難看,她打開自己的陣營麵板,副船長陣營如今還剩下她和汪少凡兩個人,因為陣營長的死亡,整個麵板都變成了灰白色,但是——陣營模式並沒有中止。


    “還沒結束,我們還有希望……基斯特死了,但是它的陣營還沒有輸。”龍子楠說道,“我幾日前探聽了它和肯沙華的密謀談判,它們的目標是複活人魚王,但是複活儀式中必須要用五名罪惡深重的玩家之血‘洗骨’,但是肯沙華一次隻能控製一名傀儡送死,我為了加快進度,把那幾個玩家騙到了墓裏……”


    所謂的陣營勝利,並不是讓基斯特成為什麽人魚王,而是複活曾經的人魚王。


    隻是,龍子楠並沒有料想到,它這個瘋子,竟然把自己也變成了儀式的一環。


    “人魚王的複活儀式還在繼續,所以我們還沒有失敗。”龍子楠望著基斯特幹癟青白的屍體,唇色慘白,“我就是想拿個鑰匙離開這個副本,怎麽這麽……草!”


    台下的人魚越來越多,它們盛裝出席,用貝殼、海草、珊瑚和珍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準備歡慶這場盛大的活動,卻不曾想,剛來到這裏,便看到了這殘忍且無法理解的一幕。


    山穀、湖水、草地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魚,它們驚惶迷茫地圍擠在一起,爪子上用來野餐的魚幹肉餅撒了一地。


    在恐怖緊張的氣氛中,隱約有魚在低泣悲吟。


    張純良和狐狸就在這時趕到了現場。


    小艾化作了地麵上粗長的波浪草藤,用最快地速度把二人送到了這裏。


    狐狸仰起頭,看著基斯特毫無生機的屍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家都到齊了嗎。”


    一道溫柔飄渺的聲音,從祭台最上方傳來。


    肯沙華的頭顱被端正地擺在祭台正中央,這是它丈夫臨行前為它做的最後一件事。


    它身後是人魚王被拚湊完整的潔白骨骼,映在初陽的晨光下溫柔瑩潤,仿佛尚有生機。


    “接下來,由我為大家,講述一個故事。”它的聲音如徐緩的清溪,娓娓道來,“我發誓,這是最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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