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桶艱難地靠近了一些,想好好觀察一下,前麵的青年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虛弱地扶住了牆麵。


    “你還好嗎?”張純良問道。


    青年沒有搭理他,看上去急切又焦慮,開始神經質地嘟囔:“怎麽還沒到?怎麽還沒到?它們會不會等急了呢?”


    他一改剛才與世無爭的性子,忽然焦躁地衝上前去,撞倒了一個員工。


    “找死啊你!趕投胎嗎?!”那人破口大罵。


    青年沒有理會他,快步向前衝去,一腳踹開了活體螃蟹的養殖室。


    張純良正想跟上去,卻被腳下的一樣東西吸引了——那是一顆乒乓球大小的圓球,正散發著溫潤微弱的熒光。


    他端詳片刻,把它撿了起來,然後試探性地捏了捏。


    很q彈,有點軟嫩,還有溫度。


    張純良想把它扔進肉桶裏,可那球就像粘在他手套上一樣,怎麽也甩不掉。


    “別磨蹭,快過來,早點喂完早點走!”


    他前麵有人大喊了一聲。


    張純良無奈地看了小球一眼,跟上了大部隊。


    等到達水產區後,他才發現這裏分為了好幾個艙室,螃蟹隻是其中一個獨立的喂養區,剩下的各類水產都被單獨隔離起來了。


    “咱們這裏的水產都很珍貴的,必須要隔離養殖,防止互相打架。”有個老員工微笑著向他們解釋,“接下來我來向你們演示一下怎麽喂肉。”


    這種類型的螃蟹習慣避光生存,因此,整個養殖區的光線都很微弱,隻能看到房間內一些大致的輪廓。遠處池子裏的水異常幽黑,仿佛深不見底,被反光照射到的巨大猙獰的蟹腿,時不時動彈兩下,又沒入池子裏。


    他能觀察到的最大的那條蟹腿,粗得甚至趕上了他的手腕。


    工作人員在耐心的指導幾個員工怎麽扔肉,張純良邊聽他說話,邊去尋找那個率先闖進來的青年。


    可是,他消失了——


    整個屋子裏的人們仿佛沒有發現這一點,還在專注地聽著那人講喂螃蟹的要點。


    張純良忽然感覺手心一陣灼熱,抬手一看,那顆黏著他手套的藍球正在閃爍著熒光,散發著不可忽視的熱量。


    池子裏的螃蟹敏銳地感受到了這種光亮,開始激烈地翻騰起水花,它們龐大猙獰的身體在藍光和水花中若隱若現,一瞬間,竟仿佛某種史前怪獸。


    奇怪的是,螃蟹們都表現的如此明顯了,那群人卻仿佛沒有注意到張純良身上的異常,還在癡迷地聽著工作人員的介紹。


    “一定要離遠一點……吃肉……也會傷人……平時很溫順,一般不會亂動……”


    張純良看著遠處已經快扭出花的巨大螃蟹們,對這個家夥口裏的“溫順”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你們……沒有看見嗎?”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手裏——”


    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們仿佛某種狂熱的教徒,正聆聽著傳教士的聖音。


    張純良身後傳來了哢嚓一聲,如同某種機關移動的聲響。


    他扭過頭去,發現身後的雜物櫃子中心,忽然冒出了一顆碩大的心髒。


    不,那不是一顆活的心髒,它是由金屬製成的某種奇特的擺件,正突兀地擺在那裏,張純良可以確定,他剛進來的時候,那裏什麽也沒有。


    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沉重的疲憊,其實這種疲憊從他剛進遊戲起就存在了,他就仿佛總是馱著什麽重物一般,做什麽事情都很吃力。


    他重重喘息了幾下,仿佛意識到什麽一樣,打開了自己的遊戲麵板——隻見他標著生命值的那一根紅條,竟然悄無聲息的已經降了一半。


    這意味著,他在進遊戲這短短的半個小時裏,生命值就消耗了一半——


    而他甚至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那邊關於螃蟹的養殖要點還沒有說完,現在已經講到了螃蟹的繁殖與育種,張純良扭頭看了看他們,謹慎地後退兩步,遠離了那顆心髒。


    沒想到,就這一個動作,竟讓他的生命值顫顫巍巍地又減掉了一小截。


    可是,係統仍然沒有發來任何的提示。


    張純良見鬼似的瞪著那紅條半天,試探性又挪遠了一點。


    於是紅條又肉眼可見地少了一點。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心裏有了一種不妙的猜想——


    遊戲開始前,係統說過他必須扮演好角色,可是他扮演的這個角色有一個特點——為了尋找真相,喜歡作死。


    這是不是意味著,張純良也要貼合他的人物設定,不斷地去……作死呢?!


    一旦遠離了那些詭異的現象,就相當於他本人ooc,因此會遭到係統的懲罰,扣除生命值。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的生命值也不該掉的如此之快,一定還有什麽他沒發現的地方……


    眼看他的生命值又有繼續下跌的跡象,張純良不再猶豫,向心髒靠近了一步。


    果然,那條紅條停止了掉落。


    而他手上的藍色小球也開始不斷發出明明滅滅的光,仿佛在催促著什麽,那灼熱的溫度把他的膠皮手套都燙出了焦味。


    張純良心領神會,將小球靠近了那顆心髒。


    頓時,藍色的球體如同液體般融化,覆在了心髒的紋理之中。


    這一瞬間,這道不起眼的櫃門,化作了一道宛若某種金屬材質的密碼門,接著,門中間裂開一條金光四溢的縫隙,向兩邊緩緩打開。


    張純良被這光線閃得眼睛酸癢,忍不住眯了眯眼,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進到了門裏!


    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向後一退,卻發現身後的大門早已閉合。


    “嘩啦——”空曠的房間裏忽然傳來了拍打浪花的聲音。


    張純良抑製住心中的困惑,抬眼掃視了一圈周邊的環境。


    他正在一處寬闊如大型遊泳館的密閉空間裏,穹頂高掛,離地麵近十米,空氣中彌散著一股隱約的腥味,還有潮悶的水汽。


    他前方五十米外是一個巨大的遊泳池——這麽說有些不太恰當,因為這個池子沒有遊泳池那樣板正的輪廓,反而更像是仿真的河岸,不僅模仿了沙灘的質地,還擺滿了各種水草和貝殼做裝飾。


    剛才他聽到的水聲就是從池子裏傳來的。


    “嘩啦——”又是一聲水花四濺的聲響。


    這一次張純良捕捉到了出現聲音的位置,它在池子的中央。


    “你是什麽東西?”張純良茫然不安地問道,“可以放我出去嗎?我叔父還在等我……他要是找不到我,會揍我的。”


    “嘩啦——”他一句話的功夫,那水聲竟然陡然出現在池岸邊。


    張純良對比了一下池水中間到岸邊的距離,心裏升起警惕。


    太快了,幾秒鍾的時間,那不知名的東西竟然遊了三百多米!


    張純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池水中一陣水浪高高拋起,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撲到了他的身上。


    他渾身淋滿了帶著淺淡的魚腥味道的水,狼狽地抹了把臉,身體緊緊地貼住了門。


    而不遠處,那個作惡的家夥已經現出了真麵目,竟是一個金色長發披肩的英俊男人。


    他袒露著上身,下身藏匿在池水裏,向張純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起來陽光又友善。


    “你好。”那人發出蹩腳的音調,蔚藍的眼睛迷人又神秘,“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


    張純良看著他非人類般漂亮的臉蛋,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他不受控製地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感覺有冰涼黏膩的水液滴到了他的頭上。


    張純良茫然地抬頭,卻發現,在他正上方的穹頂上,正黏著四五具人類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隻有頭顱保持完整,整個腹腔則被完全撕裂,裏麵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球。


    這些小球被某種黏液裹在人類的肉體裏,有規律地一起一伏,正安靜乖巧地等待著出生。


    那小球張純良很眼熟,正是剛才他在路上撿到的那種。


    他猛然回頭,卻發現金發男人已經離開水池,緩緩地向他的方向攀爬過來,男人背後是一條長達兩米的精致藍色魚尾,正在沙子裏優雅擺動。


    他魔魅漂亮的臉上充滿興奮的渴望,攀爬的動作靈敏且迅速。


    在他身後的水池裏,緩緩浮出了一具蒼白的屍體。


    那屍體的胸膛已經綻開,清秀的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他的胸腔,食管,甚至連口腔和眼睛裏都是藍色的小球,那人正是剛才消失的男青年。


    張純良看著快碰到他腳麵的金發人魚,生無可戀地抹了一把臉,他貌似才剛進入遊戲不足一個小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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