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這樣很冒險。』


    行政樓很破舊,潮濕的水泥地板上生長著各類苔蘚。


    好在清晨的陽光不錯,透過一樓的窗戶,斜斜地射在樓道裏,張純良踩著濕滑的地,試想著自己如果逃跑,會不會滑倒在這裏。


    “我就算再怎麽謹慎,也照樣會被遊戲之家下套。”張純良回答著聖父係統的話,“還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出其不意地來找死。”


    從他知道這個世界是由屈安然的父母構建而成時起,他就對那位遲遲沒有現身的校長的真實身份有了猜測。


    學校的規則必然是世界的構造者設定的,而屈安然的媽媽牛麗麗隻是“普通學生”,那他的父親就定然是學校的高層。


    更讓他確定了猜測的,是他昨天在那個員工宿舍裏翻找到的一本通訊簿,其中排在第一位的人是“屈校長”。


    張純良知道自己在走一步要命的險棋,可是他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今天晚上,遊戲之家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他送到狼堆裏尋死。


    這次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僅攜帶了各種防身逃命的道具、還重新給自己紋繪了一道護體紋身,雷文克會在行政樓不遠處接應他,一旦遇到危險,就會觸發逃生通道,幫助他離開。


    “我請示了關二爺。”張純良扶著生鏽的藍色欄杆,慢悠悠地向上走,“關二爺說,我今天萬事大吉。”


    『需要在係統這裏賒一點能量嗎?』


    “還夠用,我把‘朏朏’變成了道具。”


    朏朏是他世界裏的一種奇特異獸,形似貓,生白尾,有治愈傷口、化解憂愁的作用。


    七天時間已過,紋身技能失效,張純良用“朏朏”最後兩次機會治愈了身上的傷口,並把它化成了一個治愈係道具。


    那是一隻貓形狀的徽章,可以幫助他治愈一次重傷瀕死的傷害,或者忘記一次深刻的憂傷,不過副作用有點大——使用完畢後,他會變成一隻貓,且時間不定。


    以防萬一,張純良把它別在了胸前。


    他順著老舊的樓梯慢慢爬到了七樓。


    在登上七樓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身形開始凝滯僵硬,好像正在突破一層無形的果凍軟膜,這一刻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等他突破了那層軟膜,眼前的場景讓他有些驚詫。


    如果說前六層是典型的年久失修的老舊樓房,那第七層的裝修就和整棟樓格格不入。


    它竟然是一層相當具有現代感的高級辦公樓,窗明幾淨,內設優雅精致,帶著一股淡雅的馨香。


    張純良一時沒有從這巨大的反差中緩過神來,他順著一排辦公室慢慢找過去,在裝修最豪華的一道門前停下腳步,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校長室”。


    “好,嗯,就這麽辦,不要再招那些愛偷吃人肉的窮酸鬼,否則我一分錢工資也不會發的。”一道冷淡的男音從微微敞開的辦公室內傳來,然後像是覺察到什麽一般,驟然止住了聲音。


    他注意到有人進來了,於是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請進。”裏麵的人說道。


    這場麵著實詭異,張純良不像是在恐怖世界裏麵對大boss,倒有點像……他正準備接受一位刻薄老板的麵試。


    見張純良遲遲沒有動作,房間內的人不悅地叩擊了一下辦公桌:“張純良,不要浪費時間,我的時間很珍貴的。”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的張純良瞬間傻眼了,什麽情況——恐怖副本的構建者之一、德宏二中的校長、屈安然的父親,竟然知道他是誰?!


    是誰告訴他的?牛麗麗嗎?他為什麽一副如此熟稔的語氣,就好像……和張純良認識了很久一般。


    張純良茫然地向前走了幾步,推開了校長室的門。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靠坐在沙發上,用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張純良。


    那張臉熟悉中透著陌生,這個中年男性和屈安然長得非常相似,隻是輪廓更加硬朗,多了幾分成年男性的淩厲和成熟。


    “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屈海宇眉間舒展,露出了一個饒有興致的笑,“比我想象的還要小一些。”


    “你是誰……?”張純良怔然地望著他,所有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刻統統被他忘得一幹二淨。


    “我是那個兔崽子的父親,你不是早該猜到了嗎?”屈海宇站起身,示意張純良坐到沙發上,“早就想見見你了,可是我被限製在這棟樓裏,沒辦法跟你聯係。”


    他的語氣很平常,就如同在和一位小友交談:“喝茶,可樂還是礦泉水?”


    “水就可以。”張純良僵硬地回答。


    屈海宇從小冰箱裏拿出一瓶水,扔給了他。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張純良握著冰涼的水,整個人如同飛在天上,有種完全把握不住事態的恐慌感。


    “從哪開始講呢?”屈海宇捏了捏指節,發出“咯嘣”的聲音,他散漫地坐在張純良對麵,“就從你的身份開始吧。”


    “你,張純良,你是德宏二中的校長。”


    “???”張純良表情差點崩裂,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他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模樣,“你究竟在說什麽?!”


    屈海宇大笑起來,聲音爽朗震耳,他把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張純良冷靜:“這是一個不算玩笑的玩笑,負責學校運行的的確實是我,但是從根本上來說,你才適合當這個學校的校長——畢竟,你是這個學校所有規則的創設者。”


    “你這是什麽意思——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在說……狼頭人和兔頭人的規則,是我製造出來的,對嗎?”張純良重重地靠在沙發靠背上,表情竭力冷靜,語氣卻有點兒發抖:“詳細說說?”


    “你第一次出現在我身邊,大概是在那個兔崽子上初三的時候。”屈海宇皺眉回憶著,“那段時間他經常帶傷回家,情緒也很暴躁,說話總是惹人惱火得不得了,我沒忍住收拾過他幾頓。”


    屈海宇頓了頓,補充道:“你懂的,那個時候他身上發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我以為那是他青春期的自尊心作祟,讓他覺得丟人,不願意和我們交流……以至於,我們放任他在學校被霸淩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


    “他不是那樣的人。”張純良打斷了他,“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的孩子,他如果遇到困難會很坦誠地說出來,不會有任何遮掩。你們之間應該還發生了什麽,讓他決定隱瞞這件事。”


    屈海宇沉默了很久,他微微一點頭:“對,應該是這樣,當時我因為一些原因瀕臨破產,每天焦頭爛額,清算資產,小兔崽子鬧出的那件事對我的名聲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很多朋友躲我像躲流氓一樣,更別說幫我,我那段時間情緒很崩潰。他大概是不想給我添麻煩。”


    因此,屈安然隱瞞了自己遭受霸淩的事情,也因為長期被毒打,產生了極端的情緒問題,和父母的關係越來越僵。


    “婉芳是中學老師。”屈海宇說道,“她是個要強的人,曾經最把兔崽子當成她的驕傲,逢人就要炫耀她兒子。”


    婉芳應該就是牛麗麗的真名。


    “在這件事情後,他們母子的關係也變得很尖銳,婉芳總希望他能溫柔一點,示弱一點。她認為兔崽子的強硬和不願妥協是他遇見這堆爛事的根源。”


    “所以,屈安然出現了第二人格。”張純良總結到,“一個被他母親期待出現的乖巧溫順的屈安然。”


    “可能是這樣吧。”屈海宇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再說說你,你當時是一隻小貓的模樣,在某一天忽然跳上我的窗台,口吐人言,央求我救救屈安然,然後就消失了。”


    張純良怔愣了一下,小貓?他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朏朏胸章。


    他忽然有些明白過來——他應該處於一條逆向的時間線上,在未來,他成功從屈安然父母的恐怖世界逃離,並且回到了屈安然初中遭受霸淩的時間點,因為某些原因,他動用了紋身的力量,因此變成了一隻貓。


    後來,他為了解救被霸淩的屈安然,找到了他的父親……因為某些原因,他最終促成屈安然父母構建這個恐怖世界,並為他們製定了狼頭人和兔頭人……甚至是整個學校分數至上的規則。


    “荒謬,悖論,一切都是混亂的……”張純良滿臉的震驚和疑惑,他究竟處在什麽時間點上?


    據他所知,這個副本早就存在了,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進來的玩家。


    如果說這個副本的規則是張純良建立的,那就說明他回到真實世界的時間點,遠在這個副本誕生之前。


    而那個製定規則的張純良,一定是從這裏逃出去的,可是那個時候的張純良早就在這裏知道了學校的規則……屈海宇口中所謂的幫助他“製定規則”的人,真的是張純良嗎,又是哪一個張純良?


    他快瘋了,他陷入到了一個荒謬的時間悖論中,找不到來時和去路,甚至快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屈海宇又笑了起來。


    “人就是這樣,經常會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陷入痛苦的糾結和自證。”屈海宇幫他打開了礦泉水,“何必在意那麽多,去他媽的。你就是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我還等著你救我的蠢兒子呢,別在這裏把腦子燒壞。”


    “你為什麽要求我救你的兒子……應該是我,請求你放過我們。”張純良喝了口水,腦子終於清醒了一點,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和規則製定者談判,或者說,用“屈安然”的存在來要挾屈海宇給他放放水,別讓那群狼狗追著他咬。


    “不不不,是我在求你。”屈海宇溫和地搖了搖頭,“不用在意被那群狼崽子殺掉的家夥,雖然死的醜了些,但是在兩個月後,他們會重新複活的。”


    “可是‘我們’不會複活。”張純良加重了語氣,他知道屈海宇的意思,玩家們如果沒有順利通關,在60天之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推倒重來。


    可是玩家們不會,他們死在這裏,就是真的死掉了。


    “你們也會。”屈海宇漫不經心地接道,“隻是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成為這裏的一員。我說的夠明白了嗎?”


    張純良沉默了一下,懂了他的意思。


    玩家死後,會主動被吸納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這大概是世界意識補充能量的手段之一,但是對於玩家來說——這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將會如同這裏的每一個倒黴學生一樣,無數次慘死,無數次複生,終日提心吊膽地活著,卻並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麽而活。


    製定了這一係列規則的“罪魁禍首”張純良麵不改色地看向屈海宇:“我不想留在這裏,我要離開,我需要拿什麽來交換?”


    “說服我兒子,讓他成為‘兔頭人’,然後離開這裏。”屈海宇喝了口茶水,“成了狼崽子的那個小家夥我並不擔心,他一直很懂事,我最擔心的就是原來的那個兔崽子,老是和我作對,總是不能安安分分的。”


    “他並不是不聽話,隻是想在這待著,和你們一起生活。”張純良必須要為屈安然正名一下。


    “我不需要,他媽也不需要。”屈海宇的語氣冷硬下來,水杯重重的在茶幾上一擱,“讓他趕緊滾,真是受夠了。”


    “為什麽這麽著急讓他離開。”張純良立刻覺察到他的異樣,追問道,“牛麗麗,不,屈媽媽一直跟在屈安然身邊,我認為她並不想讓她的孩子走。”


    “廢話太多了,小朋友。”屈海宇做了個離開的姿勢,“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請馬上離開。”


    “我不,你還有事情瞞著我,找不到真相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張純良一挑眉,走到了校長的專屬辦公椅前,氣定神閑地坐下,“別忘了,我可是校長。”


    屈海宇差點氣笑了。


    張純良這麽有恃無恐,自然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未來會成功逃離這片領域,現在他無論怎麽作死都不會死,更別說屈海宇還有求於他。


    “小屈?”張純良狗膽包天地叫道,“匯報一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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