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良回到了人體教研室,他罕見地大腦一片空白。


    麵對bug一樣的狼人,他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任何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


    不然就炸掉這棟教學樓吧,他靠在一具人體模型旁,冷靜地想道,誰也別想活了,通通去死。


    他點開了係統商城,搜索出了很多爆炸型攻擊道具。


    可是它們的價格都極其昂貴。


    “火燒?土炸彈?”張純良喃喃地起身,他身上的幾處傷口早已再次崩裂,浸濕了紗布,他翻出了教研室櫃子裏的酒精燈,可是數量不多。


    “建議不要這樣。”一道沉穩的男聲從他身後傳來,“在這群npc處於狼頭人階段時,任何無法一擊斃命的攻擊手段都隻能更加激怒他們。”


    張純良扭頭看過去,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教研室外,注視著他。


    “……雷文克?”他認出了那個人,“你怎麽在這兒……你不也是狼頭人嗎?”


    “我不是。”雷文克走進教研室,關上了門,隨口說道,“我至今沒殺過任何一個狼頭人。”


    “為什麽?”張純良皺眉看向他。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雷文克側耳聽了一下門外的動靜,那個npc竟然真的把那群狼頭人拖住了。


    他帶著點複雜的意味,扭頭看向張純良:“我闖過很多副本,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能讓npc舍命救你的玩家。”


    雷文克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屈安然,今天晚上也是如此。


    可以說,屈安然能在狼頭人抓住他們之前,順利地把張純良拖到實驗室,也有他的從旁幫助。


    “你為什麽來這裏?”張純良疲憊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現在沒什麽能幫你的。”


    “不,你幫了我大忙。”雷文克攤開了手,裏麵是兩枚漂亮的遊戲幣,“那個屈安然,真是個敏銳到可怕的npc,他早就發現我在跟蹤他,剛才離開前,他把這個交給了我,讓我帶你逃出去,他說這是給我的報酬,你一枚,我一枚。”


    “他怎麽樣了?”張純良問道。


    “不知道,我認為他不會那麽輕易死掉,你可以不用太傷心。”雷文克有些稀奇地看著他。


    張純良真是個奇怪的玩家,他竟然和一個npc發展出了深厚的友誼。


    “可是會很疼。”張純良扯了扯嘴角。


    屈安然想通過狼頭人的虐待與疼痛,將他的另一個人格喚醒——張純良能夠想象,在之前數年被霸淩的生涯中,這是他唯一能逃避痛苦的手段,可是他如今為了救張純良,選擇主動去接受那些痛苦。


    “我不建議你繼續在這裏耽誤下去,不然他為你拖延的時間就白費了。”雷文克將一枚遊戲幣拋給張純良,繼而拿出了一個道具,“說來挺憋屈的,在這個副本裏,我消耗最多的竟然是逃跑的道具。”


    他擰著眉,用他手上的道具泡泡瓶吹出了一個巨大的泡泡,將二人裹在其中。


    “可以穿牆,它能把咱們帶到樓下。”


    雷文克架起張純良的右臂,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小夥子,我之前當過幾年雇傭兵,很有誠信精神的。”


    那泡泡如同融化一般,穿越了牆體,隔空從三樓向實驗樓背後的草坪慢慢飄下去。


    “好安靜。”雷文克攙扶著張純良向他的藏身地走去,“實驗樓被控製住了。”


    張純良吃力地走出幾百米,停下來扭頭望了一眼遠處寂靜的樓體。


    他藏身的教研室此時燈火通明,一道身影趴在窗戶上,正安靜地目送他向遠處走去。


    看見張純良扭過頭來,樓上的人似乎露出一個笑容,友好地向他揮了揮手。


    距離太遠,張純良並沒有看清細節,但他知道那個人影的手腕上,一定有一道深刻的割傷。


    狼人們大多數都跑到了實驗樓,因此,二人並沒有在路上遇到什麽危險,雷文克有驚無險地把張純良帶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那是一間員工宿舍,裏麵的工作人員不久前被狼人誤傷砍死了,所以暫時閑置了下來,雷文克曾在這裏躲過兩天。


    “要換地盤了,聽說學校已經招了新員工,明天就會入住進來。”雷文克把張純良扶到了單人床上,然後抽出一根煙,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對著張純良的傷處吐出了煙霧。


    張純良感到傷口處一陣清涼,熱脹酸麻的痛楚很快消失了。


    “隻能止痛鎮痛消炎,愈合還要靠自己。”雷文克拉了一張椅子,做了個安撫的姿勢,“不收你的積分,也不用覺得欠我的人情,就當是投資了。”


    “謝謝。”張純良說完,又覺得有些滑稽,自顧自笑了一下。


    他好像一直在和不同的人說著謝謝。


    雷文克安靜地看了他片刻,然後問道:“殺過狼頭人嗎?”


    “沒有。”張純良回答,“有一次差點砍死一個,被人攔住了。”


    他說完,自己先是一愣,是了,屈安然曾經阻攔他殺死過一個狼頭人,這是巧合嗎?


    “這就對了,以後也別殺。”雷文克又吸了一口煙,悠悠道,“那些殺了狼頭人npc,替代了他們狼頭人身份的玩家,大概率離不開這個副本。”


    張純良驚了一下,擰眉看向了他。


    “殺掉狼頭人,然後替代他們,殺死學生奪取分數的方法,是魏可奕率先找到的。”雷文克道,“我不了解副本規則,但是我了解他,他不會無緣無故地為玩家提供消息,如果這個方法真的可行,那麽他會在第一時間變成狼頭人奪取分數,成為玩家中分數最高的人。我遲遲沒有更換身份,就是為了觀察其他變成狼頭人的玩家。”


    “像是他的風格。”張純良道,“可是僅憑這點,就判斷出玩家不能殺死狼頭人,好像有點武斷了。”


    “今天考試之後,我找了幾個變成狼頭人的玩家聊天。”雷文克回憶道,“他們變得有些奇怪,好像認識我,又好像很陌生,那種古怪——怎麽說呢?就好像記憶混淆,徹底把自己當做了副本中的一員。”


    “因為接替了npc的身份,所以被副本同化了嗎?”


    “很有可能。”雷文克說道,“遊戲之家的慣用手段,先給你通關的希望,再讓你狠狠地陷入絕望。”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沉默。


    “你現在好像很愧疚,是因為沒有救下你的npc朋友嗎?”雷文克問道。


    “有時候覺得我像個沒有腦子的廢物,在麵對那群狼狗的時候,我竟然想不到除了借助道具以外,任何能夠自行逃生的方法。”張純良冷靜地回答道。


    “那很正常,你又不是超人。”雷文克咳嗽了兩聲,笑著回答,“還是個不服輸的小孩呢。你以為,能進入遊戲之家的玩家,有幾個平庸之輩?可是他們在遊戲之中,依然像螻蟻一樣死得輕飄飄,這是因為他們無能嗎?”


    張純良沒有說話,漠然地靠在床邊,半闔著眼。


    “所有天才們的聰明與驕傲,都會敗給一樣東西,叫做“遊戲設定”。遊戲設定了狼頭人擁有強壯敏捷的身體,無法被遊戲道具攻擊的防禦力,甚至遇到非致命傷害還會狂化暴走,你不過是個漂亮的小孩,還想怎麽和一群畜牲硬碰硬——別不信,你的每一次死裏逃生,都是必然,也都是你並非廢物的證據。”


    “遊戲設定……”張純良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他心裏清楚,這個世界的存在根本不是什麽遊戲設定,而是s級世界的意識為了抵擋遊戲之家的入侵而作出的各種反抗,包括同化玩家成為npc,都是它為了補充自身的力量。


    越是強大活躍的世界意識,創造出來的npc越是強悍無解,因為這對於它們來說不是遊戲,而是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角逐。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坐直了身體:“我好像知道,應該怎麽對付那群家夥了。”


    雷文克於是笑了起來:“那雷某,拭目以待?”


    “謝謝。”張純良再次說道,“等我驗證了我的猜測,會和你分享我找到的線索,不勝感激。”


    “不客氣,我說了,這是投資。”雷文克雙手交握,隨意地擺在腿上,看著他微笑道,“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奇妙的可能性,我有種直覺,如果這個副本有玩家能夠通關,那一定是你。”


    作為一個上百次從戰場死裏逃生的軍人,雷文克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直覺。


    “我給你的日記,看完了嗎?”雷文克問道。


    “沒看完,這本日記看得我很難受。”張純良回答道。


    雷文克點點頭:“小心著點看,我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每一次翻開這本日記本,他總有種被人在身後注視的感覺。


    看的越多,那種怪異的感覺就越強烈,就好像……他的身後正站著一個陰冷的人影,怨毒地凝視著他。


    “說不定,等你看完了,日記的主人就會出現。”雷文克遺憾地搖了搖頭,“我隻看了一半,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唔。”張純良並不在意雷文克把這個大坑交給自己,相反,如果雷文克真的對他毫無保留地幫助和關懷,這才會讓他心生警惕。


    要不就是他暗戀自己,要不就是,他心裏有鬼,對自己有所保留。


    “睡會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雷文克挑了下眉,看著他,“聽說你今天作弊被舉報了,不出所料這次又是倒一,明天晚上你的遊戲難度會翻倍,小心點,我可不想自己的投資打水漂。”


    “我盡量。”張純良趴在床上,醞釀睡意,“晚安。”


    “晚安。”雷文克攤開長腿,擠在狹小的沙發上,安靜地抱臂養神,“希望我們明天都能活著。”


    次日,成績公示欄邊人山人海,張純良擠進了人堆裏,耐心地尋找著成績。


    屈安然,排名:27 總成績:698


    ……


    張純良,排名:691 總成績:0


    上一次他的排名在700多,僅僅一周時間,高二學生的人數竟然少了近一百人。


    “其實排名還能更高點兒,隻是他為了抓緊時間給你寫卷子,著急倉促了一些,有些題沒有來得及檢查。”張純良正盯著屈安然的成績出神,他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清亮的少年音。


    屈安然正揚著小小的酒窩,溫柔乖巧地看著張純良:“好久不見呀。”


    “好久不見。”張純良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陳躍的成績在哪裏,我為什麽沒有找到他。”


    大概沒有料想到張純良是這樣平淡的反應,屈安然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他沒有成績,因為他是插班生,政教處沒有把他計入考試名單。”


    “這樣嗎。”張純良點了點頭,從公告欄邊擠了出去。


    “為什麽你不問問我呢?”屈安然小跑著跟上來,小聲地問道,“你不問問我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嗎?”


    他就像一個崇拜著哥哥的小弟弟,粘人又熱情地追隨著張純良的腳步,


    “你做了什麽?”張純良配合地詢問。


    “也沒什麽啦。”屈安然反而有些害羞,“我殺掉了兩個不聽話的小狼狗,剩下的就不會亂跑了,對了,你有看到我的好朋友嗎,他很喜歡你哦。”


    屈安然比劃了一個大大的輪廓:“就像小山一樣大,跑得很快,他的名字叫段明明。”


    他嘴裏的那個段明明應該就是在廁所裏差點殺了張純良的狼頭人,強悍得可怕。


    “承蒙厚愛,如果有機會,希望再也見不到他。”張純良禮貌地回道。


    屈安然的第二人格顯然已經不打算裝傻了,他坦率地看著張純良,嘴角的小酒窩若隱若現:“你好像不太歡迎我,我做錯了什麽嗎?”


    他認真迷茫地問道:“你為什麽要討厭我——他們都更喜歡我的。”


    他口中的“他們”,大概是說屈安然的父母。


    比起叛逆、囂張、嘴巴又毒的主人格,屈安然的第二人格更加乖巧可愛,還會用一種崇拜的眼神注視著談話者,的確更討人喜愛。


    而且他也很懂事,在知曉了爸爸媽媽想要他們變成狼頭人、兔頭人的心願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成為了一名“狼頭人”。


    “我不討厭你。”張純良這樣說道,“你很厲害。”


    第二人格替代主人格承受了很多毒打和傷痛,主人格尚且可以沉眠,他卻隻能清醒地麵對。


    這大概也是他性格如此偏激惡毒的原因之一,他溫柔無害的外表下,是對一切事物的憎恨之心。


    屈安然羞赧地低下了頭:“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如果你不剝我的皮的話,我考慮一下 ”


    屈安然不說話了,他抿著嘴,帶著溫柔的笑意掃過了張純良的皮膚。


    這是談判失敗的信號。


    張純良無趣地聳了聳,繞過他的身體,離開了這裏。


    “你要去哪兒?”屈安然喊道,“教學樓在東麵!”


    “我不去上課。”張純良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去找人。”


    “誰呀?”屈安然又軟乎乎地跟了上來,鍥而不舍地找他聊天,“說不定我知道他在哪。”


    “你爸爸。”


    張純良到達了行政樓,停下了腳步,扭頭問他:“校長室在幾樓?”


    “第七,七樓。”屈安然愣著神,幹巴巴地回答道。


    “謝謝。”張純良徑直推門而入,把屈安然甩在身後。


    屈安然想跟上去,卻被無形的屏障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抬起了頭,陰冷不甘地注視著張純良的背影。


    張純良可能並沒有看到,在行政樓旁,有一行警示標語:行政重地,禁止入內,違者重懲。


    整個副本無論是npc還是玩家,沒有一個人能成功進入這棟樓,張純良是唯一一個進入這裏卻沒有被阻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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