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張純良窩了片樹葉做酒杯,裏麵盛了一點幹淨的水。


    他和大紅薯的一根爪子輕輕碰杯,然後仰頭喝下了這來之不易的水源。


    陸值渾身是土,就連衣服裏麵也都是粗糙的沙粒,他甩了甩頭皮裏的草根,也舉起了自己破漆的軍用水壺。


    這一幕簡直——太玄幻了!他不由得在心裏感歎道。


    三個渾身是傷的狼狽玩家,和兩隻碩大的、長著人臉的大紅薯坐在一起喝水聊天,他最詭異的夢裏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場麵!


    但是一想到自己從土裏被挖出來時看到的畫麵,他又開始感到背後漏風發癢,於是趕緊又向大紅薯的樹葉杯子裏倒了點水,以示感謝。


    “那群家夥……怎麽可以那麽可怕。”李莊雙眼渙散,心有餘悸地喃喃道。


    看似平靜寬闊的農田裏,其實每一步都是暗藏的陷阱。


    他就說,為什麽當時走在這田埂上,感覺裏麵鬆軟又絆腳,原來這些土地早就被一隻隻詭異的人手鑽過無數遍了!


    在他和陸值手牽著手過任務的時候,這些爪子悄無聲息地爬滿了他們的後背,無聲無息地吸食他們的鮮血。


    紅薯精生長在這片土地,與斷手是與生俱來的宿敵,它們幫助兩個玩家趕跑了斷手,又不想他們到處亂跑繼續招惹這群家夥,於是……把他們當成紅薯種在了地裏。


    “你們要感謝它們。”張純良做了總結,“它們還知道給你們留一個通氣的頭,不然你們就真的死都沒處說理了。”


    於是陸值又把紅薯們的杯子給滿上了。


    大紅薯們對這樣的喝水方式感到很新奇,它們把根狀的爪子伸進樹葉杯子裏,愜意地吸食著水分。


    “你們有沒有覺得……”李莊盯著這兩隻大紅薯觀察了半天,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他總覺得這兩個紅薯的五官長得好眼熟。


    陸值和張純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轉移了話題。


    “你們的任務完了嗎?”張純良好奇地詢問道。


    “唔,完成了,”陸值的眼神有點古怪和尷尬,“之前一直沒完成,大概是我們兩個隻顧著牽手,沒有聊天,所以係統判定我們沒有完成任務。”


    而現在,他們幾人……外加兩個紅薯坐在田埂下的一處陰涼裏聊著天,反而陰差陽錯地把任務做完了。


    張純良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鄭重地向大紅薯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


    在陸值和李莊詭異的目光裏,張純良一手牽著一個大紅薯,再一次走上了田埂。


    ……


    身材挺拔的男子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捧著一個嶄新的鋁飯盒,坐在田地旁,昂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遠處。


    晌午的太陽刺眼又灼熱,並不像春季能有的溫度,反常極了。


    但是男子沒有一絲不適,他直挺的肩背猶如不會融化的冰塑,整個人耐心而專注地等待著什麽。


    大概半個多小時,可能也有一個小時了,除了昂頭等待,男人唯一的動作就是小心地打開飯盒,看看裏麵的粥有沒有涼掉。


    忽然,不遠處的坡下傳來了一點動靜。


    他的耳朵很敏銳,很快就捕捉到一個聒噪的聲音。


    “這樣……也可以?太離譜了吧!”


    張純良溫和的聲音緊隨其後:“反正係統判定我完成了,有時間我再給大紅薯們送點禮物吧,這個時代有驅蟲藥嗎?”


    許二瞬間顫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來,近乎怔然地盯著那個坡。


    要是這裏是平的多好。他捏緊了飯盒,感覺有些緊張——要是平的地,他應該已經看到那個青年了。


    熟悉的一頭碎發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有些淩亂毛躁,卻別有一番可愛。


    張純良完成了第二個任務,正覺得心裏十分輕鬆,抬眼便看到了坡旁有個俊挺的青年。


    “誒?許……許二?”張純良原本想打招呼的,但是莫名的直覺讓他有了一種充滿壓迫的危機感。


    陸值和李莊見勢不妙,拍了拍他的肩,悄悄溜走了。


    這npc的表情看上去也太可怕了——即使是最熾烈的驕陽,也衝刷不了眼前青年身上那種陰森冷酷的氣場。


    “誰幹的。”他的聲音堪稱平靜,甚至算得上溫和。


    一個沉甸甸的飯盒被塞進了張純良的手裏,許二微涼的手心輕輕地蹭到他的左臉頰,那上麵有兩個被斷手摳出來的血疤。


    張純良本能地避開了這個話題,他幹咳兩聲,故作期待地掰開了飯盒。


    “是帶給我的嗎?你太客氣了,真是太謝……謝……”


    因為氣溫的原因,盒飯裏的粥溫溫熱熱,正適合入口。但當張純良看到粥裏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沉默了。


    “紅薯粥。”許二打起了精神,抿出了一個小酒窩,含蓄地向他介紹道:“配著我醃的蘿卜幹——我熬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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