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騏眸光一動,苦笑道:“要真是如此,那便好了……”


    景玨一嘆,長臂搭著蕭騏的肩膀,笑道,“別這樣,今天是景斌生辰,妎兒做了桌菜,你這作幹爹的是不是該賞光?”


    回頭看了一下木房子,蕭騏微微皺眉,心中舍不下此處,擔心他不在的時間裏她會出事。


    景玨見狀,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看你這孬樣,真是那個北麒嗎?好了,你在那木屋裏布了那麽亂七八糟的陣法,連隻小蟲都飛不進去,要相信自己,走吧,你來了這麽久咱哥倆卻從沒好好吃頓飯,今天借景斌的東風稍稍喝幾杯吧!”


    蕭騏一嘆,點點頭,兩人一同劃舟上岸。


    ※


    酒席過後,明月當空,飲了幾杯酒的蕭騏神色略有些放鬆,襯著月色,有一步沒一步地回河岸的木屋。


    走著走著,他抬手看著自己的手指,指尖已經有點泛青,是因為他每日陪著穀粼睡在冰棺裏,冰寒入體之狀。


    而右手臂上有燒傷的疤痕,是當年在天地同壽的烈火中救她留下的,之後出龍門回了軍營,他說什麽都不讓醫者幫他祛疤。


    隻因,這是她留給他的痕跡。


    嘴角苦苦一動,眨眼間蕭騏又回到了那個滿不在乎的樣子,一甩袖子,神色未變的負手走回木屋。


    隻見他走到屋子前三十米處停下,開始七拐八彎的繞著走,極為熟練。


    震四坤八,離三幹一。


    抓取兌二巽五坎六艮七四位,先天八卦已破。


    再是後天八卦,艮八退三……


    就這樣短短的三十米路,蕭騏花了一刻鍾,才走到木門前。


    輕輕推開木門,抬眼一看,瞬間傻了,屋內他睡了一年多的冰棺棺蓋被人打開,棺內空無一人!


    他眼神空洞的看著冰棺,飛快撲到冰棺上,長身屈下,驚慌失措的用手將冰棺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仿佛再找什麽痕跡一般……


    她不見了……


    她又離開了……


    不對,她還沒醒,如何能自己離開!


    有誰……誰帶走了她……


    有人帶走她!


    思緒停留到此,蕭騏緩緩站起身來,印堂隱隱發青,渾然不覺周身的顫抖,原來溫雅的俊顏再沒了生來的雍容,瞬間神色冷厲如閻羅,大有走火入魔之勢。


    快手自袖中抽出碧玉簫,行雲流水般抽出驚雷翱龍的劍身,頓時屋內一陣強大煞氣湧起,劍氣湧動,煞氣直直蓋過了冰棺的冰寒!


    他執劍舉步走到門口,忽然一頓,轉身抬頭,看著木屋屋頂,眼神不再冷厲,剩下傻眼。


    屋頂上有一為穿著白羅裙的女子散著發屈腿坐著,雙手拄著下巴,朝他笑著,一臉清雅笑意,是他熟悉的清雅,幾生幾世都難以忘記的清雅。


    她獨有的清雅……


    那容顏讓他猶如重回柳城初見那般,顏似桃夭盈清風,清瑩如春燼芳菲。


    隻見那位白衣美人輕輕開口道:“這位兄台,今日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一曲簫音應景?”


    這聲線,是他從未聽過的輕靈之聲,不再沙啞,如珍珠相撞的圓潤,如鶯鳥吟唱的婉轉,如春露滴水的幽然,如她的笛音一般同屬天籟。


    “這……這就吹!”


    他癡癡的答應著,顫抖的將驚雷翱龍收進碧簫中,好幾下沒插準,差點劃到那白玉似的手,又是抖著拿起碧玉簫,張口就吹,眼不離她!


    隻可惜吹簫的唇和指尖抖的厲害,奈何簫聲零落不成音,樂曲破碎不成曲。


    這……


    這是在做夢嗎?是夢吧!


    自己每天都在冰棺前為她吹簫,難道他吹著吹著睡著了麽……


    可是他不希望是夢啊,要真是夢,就讓他永遠別醒過來吧!


    思及此,他的唇便微微抖得,曲終是不成調。


    “哎,這位兄台,你這曲兒吹得這麽爛,我的笛子怎麽跟你合奏呢?”


    他聞言,放棄怎麽都吹不好的蕭曲,依舊癡然的看著她,“啊?笛子?哦,是了,簫笛合奏……合奏……”


    看著他煞的連發白的樣子,就像撞到鬼一樣,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蕭騏,我好餓啊……”


    “餓?啊……可……我……我不會做飯……”


    他聞言一時間慌了!


    是了,她睡了那麽久,什麽都沒吃,一醒來當然要吃飯!


    那怎麽辦?


    再去找景玨景妎?


    還是去河裏撈魚?


    或者去采竹筍?


    可是他不會做,怎麽辦……


    “哈哈哈……”她大笑著,一個飛身,躍下屋頂,朝他撲來。


    他趕忙張開雙臂,一個旋身雙手接住她,用力的將她擁到懷裏。


    一雙大手不停遊離在她背上,來回摸著,他閉起眼睛呢喃道:“是溫的……你竟然是溫的……”


    穀粼聽到他的話,心口微揪,眼眶泛紅,遂抬起雙臂圈住他的脖子,緊緊摟著他,“這不是夢!蕭騏,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感覺擁著她的身子聞言一怔,還在微微抖著,那雙臂更加用力的抱著她,仿佛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內一般。


    “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就好……”


    忽然,她感覺自己耳垂一涼,微微有些濕意。


    她一愣,鬆手想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可他不許,還是用力的抱著她,絲毫不給她離開自己懷抱的機會。


    她含淚一笑,“堂堂齊王殿下,竟然哭鼻子?”


    “……”


    “嗬嗬……哭鼻子王爺……哈哈……”


    “……韻兒。”溫雅聲帶著難得的沙啞,還有點哭腔。


    “嗯?”她感動滿滿,嘴角卻揚的比月牙兒還高。


    “往後,我都要這麽擁著你。”


    “嗯。”


    “往後,你絕不能離開我寸尺。”


    “嗯。”


    “往後,我定要護你生生世世,決不讓此事重演。”


    “……當然護著我了。除了輕功,我可什麽武功都沒了。”


    嬉笑說著,可清淚卻自然而然地落下,她原以為此生都要在孤獨中度過,生生死死早已無所謂。


    但,當生命裏出現了一個蕭騏,她的生命便不再屬於她自己。


    此時此刻,唯恐時易老,妝成無人待。


    柔美的月光帶著樹枝投下的斑駁影子,月下的兩人緊緊相擁著,仿佛此生此世再不分開,永生永世絕不相忘。


    ※


    德宇八年夏末,當今最富盛名的齊王爺要娶親了!


    據說,這齊王要娶正妃名喚穀韻,世人稱其“南麟”,乃清流族穀氏的遺珠,深受越州人民的愛戴,其母乃百鬼峰幽冥殿殿主崔杳然的親姑姑,師從陶穀,是陶穀世子裴持天和神醫裴持希的同門,還是西雲國王室的入幕之賓,背景那個雄厚的,再加上新郎可是齊王爺,背後就是整個皇室和整個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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