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的情況與之略有相似,整個林族,早先除了侯爺一家,算得上出息的便是林瑜祖父。知府正四品,掌一府之政令,總領各屬縣,凡宣布國家政令、治理百姓,審決訟案,稽察奸宄,考核屬吏,徵收賦稅等一切政務皆為其職責。已經算得上是一腳步入了高官的行列,又是實權官。


    是以當初林父常年獻帛,若有林侯爺一家參加的大祭,那麽整個林族都要退一射之地,林父便擔起捧香之責。


    林瑜父母雙亡之後,本應該接過父親的位置。隻不過,那好二叔爺一家借著搭上了甄家的線,謀了個小小的知縣,倒成了如今一族裏,除了林如海之外唯一的官。林家族長那麽一思慮,又看在錢財的麵子上,便輕輕鬆鬆地劃去了原林瑜之職,交與那一家。


    “今年的話,應該是那一車地產苛扣太過,太不給他這個一族之長麵子的緣故。”林瑜一針見血地戳破了那做族長的小心思,心中不由得嘆道,這人還真是連一點點小小的權利都要捏在手心,時時刻刻地向著怎麽將它發揮作用。


    “太勢利了些。”靈芝心直口快,又被白朮從鏡子裏瞪了一眼,白晃晃的西洋鏡將她的溫怒照得清清楚楚。靈芝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她這些年一直是白朮帶著的,平日裏最是怕她。


    林瑜一笑,都說賈府眾人各個都長了一雙富貴眼、一顆體麵心,其實這世上的大多數人誰不是呢?否則怎會有先敬衣裳後敬人的話,隻不過那一府裏做得更赤裸裸一些罷了。


    慢悠悠地吃過中飯,林瑜這才在張忠、甲、子、醜四護衛的陪伴下,坐著車向著林族族地行去。原本白朮想讓靈芝跟上服侍,不過林瑜卻念著祭祖這一事看著莊重,實則並無太多可下手的地方,規矩就那麽些,走完了事,誰也不愛在寒浸浸的祖祠多待。萬一真要有什麽,一個小丫頭也不頂事,不如多帶兩個護衛。所以,一家老小就被林瑜給盡數留下了看家。好歹,如今家裏還有一個算得上要緊的人物。


    今兒便是除夕,一般便是再是爛賭的人也該回家過年了。那穩婆一家現在應該已經察覺出不對,算算日子,再過個十來天這邊就能夠得到消息。現在那穩婆應該已經慌了吧,林瑜愉快地想。


    林族雖是百年的書香世家,但是在本朝入關的時候經歷過戰火,宗祠早就坍塌過一次,現在林瑜看到的是數十年前新修葺起來的。也就是在那時候林侯爺一支分宗了出去,這裏頭另有一番緣故,如今倒也不必再提起。


    時隔三年,林瑜總算再一次見到了二叔爺家的那個舉人知縣。比起他印象中低眉順眼地跟在二叔爺身後的樣子,一任知縣官結束,倒是有了些官威。雖然還是跟在二叔爺邊上,但是聽著眾人的奉承,也不再低眉彎腰的謙遜推辭。


    做了三年的一縣父母,林滂今日總算揚眉吐氣、衣錦還鄉。今日祭祖,他也就在族長麵前微微欠欠身——看在他輩分的份上罷。不耐煩地聽著族人伸著舌頭不打頓的奉承,林滂嫌棄他們說得粗俗,正自不耐煩,一轉頭,可巧看到一個芝蘭玉樹、形容秀美的小少年背對著昏黃的日光緩步前來。


    林滂愣了愣,這才緩過神來,臉不由得一拉。


    這一份喜怒形於色的本事,也難怪他被當地的胥吏把在手掌心玩弄。若是真心清廉剛正倒還好說,不過就是一任官做不下去,被提前趕走,說不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可偏偏隨了他老父,還貪。也怪不得人家把他當幌子頂在前頭,若有事,便是個現成頂包的,倒是正巧合了林瑜的心意。


    所以說,這一家子都是又狠又蠢又貪,當年若非林父趕考暴斃,林母肚子裏揣了一個,心神失守之下沒挺過來,哪裏輪得到他們?


    林瑜也不看他臉色,自去了宗祠邊上的耳房歇著。外頭族人排班還需一刻,才輪得上裏頭排布起來。在林瑜眼裏固然效率地下,但反正沒有勞動他,他更是樂得省力。


    裏頭正有幾個青年書生模樣的人坐著吃茶,彼此之間雖算不得十分熟悉倒也融洽。沒想到一轉頭就見一個麵生的小小少年含笑走來,不禁詫異地互相看看。


    其中族長正經嫡孫名瑚的,早先得了老祖父的吩咐,忙起身迎他。又帶著林瑜與諸位堂兄弟各自廝見過,方攜了他在自己邊上坐下。林瑚自己也早早沒了父親,不過母親祖父母健在,比林瑜要好些。又見他生得不俗,小小年紀又沉穩,心裏便多愛重幾分。


    “我虛長幾歲,單名一個瑚字,你若不嫌,便叫我一聲瑚大哥。”他撇過身子,輕輕咳兩聲,又笑道,“往年一直有心親近,隻是我常年閉門讀書,你又守著孝,彼此都深居簡出的,今日總算逮著時候了。”


    許是嫡長嫡孫的,又逢上玉字輩,取名便格外傾向於瑚璉這樣的宗廟禮器,眼前這個的名可不就重了榮國府賈家襲爵大房長子賈瑚。隻不過眼前這個卻是平安長成了。林瑜心中暗想不過一瞬,他張口道:“如此,瑚大哥隻叫我瑜哥兒便是。”比起在座幾位已經長成的青年低沉的嗓音,林瑜的童聲清脆悅耳,聽在眾人耳中卻毫無尖利之感。


    林瑚聽這個尚未總角的小少年用舒緩的語氣,字正腔圓地與自己這麽說道,對上他含笑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就放開了拉著林瑜的手。


    除了林瑚之外,其餘的幾位眼見著淡淡的,隻顧自己吃茶,仿佛之前還算融洽的氣氛不存在一般。林瑜渾不在意,那幾人是哪幾家的他心中自有數。與林瑚淺淺交談些許,一時倒也無話。


    第14章


    祭過宗祠之後,便是過年。林瑜不愛熱鬧,往年也就是與白朮、靈芝還有錢嬤嬤一起過。其他有家室的當然準假回家,沒有家室的,便在林家。


    當然,做僕役的自然得先緊著主家。再說,新年期間,來上工的林瑜額外給豐厚的紅封,也不愁人使喚。不過便是如此,整個林家還是一下子更清淨了。


    倒是最要緊的護衛不愁人,因著聘的人多是無依無靠的年輕漢子。見林瑜一向款待,兼之自己也沒什麽別的地方去,漸漸的就把林府當成了自己的家。


    今年又不一樣些,多了一位西席,林瑜好歹要稱他一聲先生,過年的時候少不得自己親去敬上一杯。之後林瑜便懶洋洋地窩在外間新做的榻上,這榻用的一色好木頭,內裏中空,可以放兩個小小的炭盆,邊上做出帶鏤空圖樣的小門來,炭盆便從這裏更換,也不至於困住了炭氣。


    “這東西好,怎麽以前從沒人想到過。”靈芝眼巴巴地看著白朮夾出炭盆來,新添了銀絲炭進去,忙忙地拿起手邊的一指高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滴了兩滴進去,登時滿室飄香。


    白朮看著她把玻璃瓶子收好,這才道:“傻丫頭,這就是大一些的熏籠,也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她拿起一邊的熱水吊子,靈芝見她要淨手,忙上前給她挽起袖子。她歪頭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更想火炕一些?”


    “要我說,火炕才好呢!”今年入冬前,一手忙過給下人房統一盤炕這件事的白朮忍不住對靈芝抱怨道,“偏我們這大爺啊,嫌棄蠢笨,死活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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