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收拾了桌麵,接過錢嬤嬤手裏的殘水往外一遞,方回身道:“再好,您也不可多用,這可是您自己給自己訂得規矩。”她一雙美目瞟了一下桌角還帶著些殘渣的點心盤子,示意他今天的份已經完了。


    錢嬤嬤慈和地看著這一幕,笑道:“咱家的水好點心好,怨不得大家都愛吃,平日裏也是管夠的。就是不知怎的,竟出了那等眼皮子淺見不得東西的,這幾日一直偷偷摸摸地打聽著,廚裏的趙大娘冷眼瞧著,正巧給逮著了。”說著她一伸手,將掌心的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與兩人看,道,“那丫頭送給趙大娘的,她不敢擅專。”


    “她知道自己給哪家做事麽?”林瑜看了看那張皺巴巴的銀票,不是很感興趣地撇開頭,又道,“趙大娘這樣的我之前有說過,她正好做個成例。”這樣的事情本有製度,早先就定下的。隻不過,林瑜三年前手段過於利落了一些,這些年規矩又嚴,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將這方麵的規矩實行一下,錢嬤嬤心裏知道,不過白問一聲。


    “先前還嘴硬,後頭便交代了。”她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


    林瑜點點頭,也不多問過程,道:“知道就好。正好呢,外頭人應該還在,他們不是叫賠鷯哥麽,如今我賠他一個如花似玉的丫鬟,該滿意了。”


    如花似玉?錢嬤嬤想想那張哭花了的臉蛋,不過端整而已。但既然自家大爺這般說了,那麽她就得打點起十分的本事,也要將那張臉給打扮出十二分的動人來。


    林瑜倒是嫌風平浪靜,另一邊那幾個辦事的長隨雞蛋糕的方子沒拿到,不過也得了個漂亮丫頭自覺有了臉麵,可以回去交差。哪曉得那攛掇著琪哥兒上門找麻煩的且被老太爺叫人按著狠揍了一頓,倒是琪哥兒原本也挨罰,不過有他爹護著,到沒吃多少瓜落。


    不過,把這丫鬟往老太爺、二爺眼前一放,滿心以為能得賞沒想到卻吃了一記窩心腳,當即就吐了血。那常隨聽那丫頭掩著臉,一行哭一行說:“那邊早盯上了奴奴,奴奴便是為了肚子裏二爺您的種,也不能再留著。”又絮絮叨叨、翻來覆去說了好些求情討饒的話,一時說自己已經看到了做法,一時又說還需檢驗檢驗,哭哭啼啼夾雜不清。


    那丫鬟嘴裏的二爺可不就是林治,他本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又想著飯莊今年生意雖不至一落千丈,到底能支取的錢財短了好些。打聽得眼前這丫鬟正巧在那小崽子家廚房裏做事,又有幾分姿色,便費費心勾到手,又與了她一百銀的錢財叫她打聽。哪知她竟是個不中用的,叫人發現趕了出來。


    “行了,哭甚麽!”林治心疼自己那一百兩銀子,擺擺手就使人帶她會自己的院子,叫陳氏安頓去——看在她肚子裏那塊肉的份上罷!


    老太爺嘲諷地看了眼這個沒有自己半分手段的小兒子,心道日後果然還得靠大兒子林滂。今兒這麽好的機會,隨便弄死個欠了死契的丫鬟婆子,往那小子府上一扔,還不嚇得他將方子給吐出來。一個黃毛丫頭滿破也就二三兩銀,略有些姿色也不過十來兩,哪裏還有今天這事來。


    是時候給大兒去信了,想著,他拄著拐敲了敲地麵,一臉陰沉對因為兩重長輩的動怒而滿臉無錯的琪哥兒道:“這事過去了就算了,下次好歹問問長輩,別一聲不吭的自己做主,偏送了把柄!”說完,便在沉默的老僕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回房去了。


    留在原地的林治聽見這麽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一聲,臉霎時漲得通紅,又不好立時發作。眼見著人走了,這才怒氣沖沖地回自己院子。一回身,看見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兒子居然連自己老子因著他被罵都聽不出來,居然還吊兒郎當地跟在自己身後,恨不能上去就是一腳。邊上的長隨一瞅不對,忙上前抱住,小聲苦勸道:“外頭有人,這還沒回院子呢!”


    聽到動靜出來的陳氏一看這陣仗,原本還因為新來的小妖精難受的她也不顧得了,殺雞抹脖的使眼色叫自己命根趕緊跑。


    這琪哥兒在別的方麵蠢鈍如豬,這時候倒是機靈了一把,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


    林治見兒子跑了,也無可奈何。隻得回身,一進自己院門,大門關上,牙齒裏一聲‘老不死的’就怎麽都忍不住的蹦了出來。


    第13章


    這二叔爺一家且不去管他,林瑜早有定計。一塊魚腩而已,再怎麽蹦躂也蹦噠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今他跟著啟蒙先生日日念書,正得了新的趣味。


    原本小兒啟蒙是從三百千,即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開始,不過賈雨村剛做人老師,第一天略一考較,見他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略略一講,也不見他哪裏不解,隻當他已經在舉人張大舅的教導下,已經存了不少詩文在腹內,便跳過這一段,正經教起了四書。


    賈雨村此人人品如何,暫不去說。隻說此人一路順順利利地將舉人進士考下來,又能得林海青眼,聘與自家愛如珍寶的女兒做西席,教出了林黛玉這個十二分聰慧靈秀的學生,可見學識是盡有的,且不是尋常腐儒。


    林瑜冷眼瞧著,此人教書倒也不錯。講課也深入淺出,聽起來十分省力。就是多旁徵博引,酷愛用典,不過這也是文人通病,若沒有這些,往往人家還瞧你不上。


    林瑜聽出了趣味,常常一上午的課上完,他再一一地問典故的出處。賈雨村因而長嘆他天賦異稟,過目不忘實在是難得的人才,常常勉勵他好好學習,莫要讓不想幹的人耽擱了科舉,倒是一片拳拳愛心。


    如此,太太平平地過了些時日,到了臘月三十。


    今年本不是大祭,不過林家乃是一地望族,該有的體統並不能缺。是以,一大清早,族長便使了人來,教導林瑜如何祭拜如何捧香。林瑜一一的領了,方遣人好生將人用上等紅封送了回去。


    “今年可是怪了,怎麽巴巴地來教這個?”白朮小心翼翼地將手裏大衣裳給掛起來,道。


    林瑜端端正正地坐著,眯著眼眼神,聽白朮有此一問,便解釋道:“雖然都是同一個祖宗傳下來的,但也有個親疏遠近,畢竟都分了房。我家原本與族長還近一些。”他不好動,隻努了努嘴示意西邊的方向,道,“我那雖叫著二叔爺,實則到我下一輩,便要出了五服,畢竟不過是同一個高祖。”


    靈芝聽了,心裏掐著手指算了算,道:“可不是,虧得那家還好厚的臉皮。”她不屑的撇嘴,那家人的烏糟樣,便是她一個做小丫鬟的都看不下去。


    “如今焚香祭祖這樣的事,規矩比起以前也鬆散得多了。略略改動一下獻帛捧香之人,給哪個家一些體麵,也不過在族長的一力安排,無傷大雅。”這一些林瑜在幼時聽林父念叨過,心裏門清。


    白朮停了手上的活計,皺眉道:“那您原本是?”


    林瑜想了想曾經在繈褓中上名時看到的父親獻帛的畫麵,道:“按照親疏遠近,就是給我排一個獻帛之責也說得過去。”這種事情一看親疏,二看祖德。說白了,就是在血脈之外,還有看這家是不是出息。沒見原紅樓夢中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正經寧國府正派玄孫賈薔連個名字都沒有,還比不上榮國府二房次子賈寶玉。這其中固然有賈薔被分房出去了的緣故,又何嚐不是他父母早亡無依無靠,比不得賈母掌心的鳳凰哥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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