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吹動她身上香氣,裹挾著那句輕飄飄的,算不上問候的話語飄向江聿風。


    “陸三郎,好久不見。”


    從前,她總是喚他三郎。


    開心的,嗔怨的,嬌媚的……都在那一聲聲三郎中。


    話音落地,一時之間,除了枝葉婆娑簌簌聲,再無其他聲音。


    雲昭唇邊掛著笑,戲謔,惡劣,卻又隱隱含著期待。


    期待這少年時的愛人,麵對她的相認,會做出什麽反應。


    欣喜?驚嚇?憤怒?


    雲昭預想過種種,卻沒想到眼前郎君隻是愣了愣,隨即後退一步,拱手溫聲:


    “殿下認錯了。”


    “在下的確於家中行三,卻不曾有過陸三郎之名。”


    --


    他的禮數周全,那樣冷淡疏離,令雲昭即使在多年後憶起,依然恨得咬牙。


    那時她連連冷笑,道三郎真是好狠的心。


    --


    眼下,雲昭隻是微沉了臉,還不算太生氣:


    “你道我認錯了人,為何不敢抬頭?”


    江聿風依舊垂著眼,長直的睫羽掩在目前,看起來那樣謙和,卻也擋住了她窺探的目光。


    “殿下身份尊貴,在下不敢冒犯。”


    雲昭眯了眯眼,幽聲:“江公子現在謹慎,當日卻並非如此。”


    “我且問你,可還記得阿嫵?”


    她瞧著江聿風緩緩眨了眨眼,輕聲卻堅定道:


    “在下並不知殿下所言何人。”


    “好。”雲昭怒極反笑,“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認得我?”


    江聿風再次拱手,比之先前還要謙恭和順:“殿下是公主,永慶公主。”


    啪!


    江聿風被打得偏過了頭,半邊麵頰上被指甲刮出了幾道細細的口子,隱約向外滲血,倒更添了幾分破碎可憐。


    雲昭這一巴掌用了幾乎十足的力道,她掌心又燙又疼,卻不及心中萬分之一。


    頂著雲昭幾欲噴火的目光,江聿風將臉側回,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殿下息怒。”


    雲昭的唇瓣動了動,她死盯著他,似是要將他盯出兩個窟窿來。


    良久,她冷笑:


    “好。”


    “很好。”


    “你以為這樣便能與我撇清幹係?”


    雲昭捏住他下頜,長而尖的指甲微微刺入皮肉中,她迫著他仰起頭與自己對視。


    即便如此,他那雙眼仍是平和的,溫潤墨色中似有湖水三千,令人心動神馳。


    她從前最愛這雙眼,如今卻恨極他這波瀾不驚的模樣。


    雲昭斂去怒容,麵上似覆了層寒霜,她一字一頓道:


    “江聿風,你休想。”


    --


    雲昭回到公主府後,將寢屋內能摔打的東西都摔了一遍。


    滿地狼藉碎片中,她恨聲:


    “他竟敢不認我!”


    一想到自己還主動去認他,雲昭便覺心頭一陣氣血翻湧,恨不能將江聿風殺之而後快。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響起,雲昭再次摔了一件禦賜花瓶。


    滿屋侍女皆戰戰兢兢地跪在外頭,誰也不敢輕易進去勸說。


    如此情狀,也隻有瓊華能稍加解決。


    自見公主怒氣衝衝地從小花園出來,瓊華便大致猜到是江聿風拒絕了雲昭的示好。


    倒也難怪,當年公主那樣戲弄了人家,現在人家不願原諒,也是情理之中。何況那位的父親被冤死,家族敗落,他無心情愛更是尋常。


    但這些話瓊華自然不會說,她估摸著雲昭該摔累了,才小心翼翼入內,一邊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一邊輕聲勸說:


    “殿下何必如此動氣,說不定江公子還沒想明白,一時糊塗罷了……”


    “我要殺了他。”


    雲昭語中殺意凜然,將瓊華嚇了一跳,險些被碎瓷割破了手。


    她深知現在這般絕不能與雲昭對著幹,於是順著話道:


    “但江公子如此折辱殿下好意,確實該死。不過殿下,令江公子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太痛快了?”


    雲昭本說的是氣話,可聽瓊華這樣說,又覺得頗有道理。


    “也是……讓他就這麽死了,太便宜他了。”


    雲昭換了個姿勢,斜倚在軟塌上,懶洋洋道:


    “讓他此生不能科舉?但他若離京,我又如何出這一口惡氣。”


    “不如……”雲昭鳳眸微眯,閃爍過幾分惡意,“我要讓這洛京城無人敢容他,他隻能跪在我麵前。”


    “求我。”


    --


    靖王府很快便收到了雲昭曾前往何府的消息。


    靖王自是知道江聿風借住在何禦史家中的,因而不免懷疑,莫非江聿風與雲昭相識?


    但他也調查過,除了江聿風也去過金陵外,兩人便沒有其他會有發生交集之處。


    更別提就是在金陵時,雲昭也是在行宮中,偌大的金陵城,兩人如何可能相遇?


    謀士們七嘴八舌,討論若公主要搶人該做什麽,靖王卻是並不怎麽擔心此事。


    就算雲昭要搶人又如何?


    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天之驕女了。


    數年前那場大病,讓她從此不時虛弱不說,更是落下了一個病根。每當病發時,她便會渾身無力,隻能依靠素輿行動。


    沒有人,會接受一個病懨懨的君主。


    她與皇位,已是徹底無緣了。如今的她囂張妄為,不過是仗著還有父皇與皇後的寵愛罷了,一旦兩人故去……


    現在要擔心的,不過是江聿風的態度而已。若他偏向雲昭,那他投靠自己……可是別有目的?


    靖王思索著,決定再觀察江聿風些時日,並打算過幾日去見睿王一麵。


    睿王,是雲昭的胞弟。


    --


    會試在即,先前算是被他得罪狠了的雲昭卻毫無動作。


    江聿風並未因此鬆懈,反而心中愈發不安。而當時那聲“陸三郎”,也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他腦海中,帶著笑意的語調,似是在嘲笑他的貪心。


    他摸一摸臉,那些小口子早已好全了,可時不時的,他仍能感受到麵頰滾燙。


    然而直到會試結束,都沒有再發生什麽。


    靖王那邊亦因此放心了下來,料定雲昭隻是一時興起,恐怕現在已經沒心思搭理江聿風了。


    可江聿風並不這樣想。


    他在會試中表現不錯,加上有靖王推薦,自是順利進入殿選。可他心中總是惴惴,仿佛前頭還有什麽等著他。


    他的預感不是沒有道理。


    江聿風幾次隨同窗去麵見幾位朝臣,那些朝臣待他的態度相當微妙,令他忍不住猜測,這是否與雲昭有關。


    而被他所念之人,於殿選開始三日前入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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