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有些不安蹭了蹭腳下的黃沙地,在這軍中,即便是將軍一級的寢帳,基本設施也是這樣無比簡陋。


    賈玨靜靜的看了他半響,忽然出聲問道:“還習慣麽?”


    賈環抬起頭,有些躲閃地對上賈玨的視線,心中十分驚訝地回答:“是,軍中的將士們托了三哥的麵子,都十分照顧我。”


    賈玨看著營帳內的情況,有些難受的抿起嘴:“找個時間,回家去看一看吧,大約過不了多久,你就要隨軍出征了。”


    賈環倏地瞪大了眼睛,想問些什麽,張了張嘴也沒說出口。


    這樣的事情,隨意告訴自己真的沒關係嗎?


    最終直到賈玨踏上回城的路途,賈環也沒有正麵回應賈玨的請求,問得狠了,也隻是沉默點頭,一語不發。


    賈玨耙了耙頭發,扭動了一下酸痛的腦袋,忽然驚覺過來。


    這是怎麽了?回府了居然連一個下人也不見。


    莫名其妙了好久,賈玨還是覺定不要和自己慪氣,等了半響,還是帶著一肚子氣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坐下不久,便看見抱琴嘟著個嘴巴抱著團衣裳氣哼哼地進屋來,走到自己櫃子前頭一件一件兒地迭起衣裳,過程中沒有施舍給賈玨哪怕一個眼神。


    賈玨忽然覺得壓力好大,可這樣下去也絕對撈不到好,賈玨敲敲桌麵,輕聲提醒道:“方才你去哪裏了?”


    靜默了一會兒.....


    抱琴忽然如同火燎屁股一般原地跳起,瞪大了眼珠怪叫一聲:“爺?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賈玨抽了抽嘴角,再次問道:“府裏這是怎麽了,頭一回看見你也心不在焉。”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抱琴原本還好好地麵色立即便陰沉了下來,衣裳也不疊了,滾成一團兒丟在了賈玨的床榻上,攥著拳頭便走過來訴苦:“哼,還不是那邊府裏又來了人?您可不知他們說的那是什麽話,好容易盼著您回來了,可要勞您去好好治治那群欺軟怕硬的東西!哼,什麽玩意兒?!”


    賈玨皺眉罵道:“一個女孩子家,說的那叫什麽話?還想不想嫁出去了?”頓了一會兒,又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可是大伯府裏遣人來了?可是說了什麽,竟叫你氣成這幅模樣?”


    抱琴癟著嘴說:“還能是什麽?不就是來討銀子麽?那位大老爺派來個管家公,揪著張布條愣說寶二爺.....與那邊府裏的丫鬟....那個了!現下連著賣身契送了過來,還口口聲聲說自個兒是拿丫頭娘家,來討聘金的,我呸!”


    賈玨嘴一下便張大了,擱下手中的筆站起來就要出去,邊走邊問道:“那二爺回來了麽?”


    “沒呢”,抱琴跟在身後,低著頭解釋:“二爺還未回府,不過太太已經派人去衙門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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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玨趕到寶蓉堂,便瞧見一個身穿黑袍大約四十上下的男子躬身站在外間,隱隱約約地,還能聽見些女子涕泣的聲響。


    賈玨一撩簾子,跨步進去,看見倚在椅子上撐著額頭一臉倦容的王夫人,連聲叫道:“母親?母親我來了.....”


    王夫人抬起頭,見到賈玨,連忙張開雙臂讓他過來坐,外頭的黑袍男子此時也出聲叫外間兒的嬤嬤放他進去。


    賈玨小聲問道:“母親,事情是真的麽?”


    王夫人皺著眉頭,眼神也是若有所思的:“難說,現下你哥哥沒回來,可不是任由他們說嘴的時候麽?不過我看那小妖精一臉的狐媚相,這事兒可真難說。”


    王夫人也是一肚子火氣,她與人勾心鬥角了一輩子,未出閣時與家中的姨母們切磋,嫁了人便將府中大大小小收的服服帖帖,闔府上下,哪個不稱她一句“活菩薩”?


    後頭又生了一溜的爺兒,雖說老大早早的去了,可餘下的兩個孩子,那個不是一身的出息?順順利利地與大房分了家,一點兒虧沒吃著,還免了每日侍候婆婆的辛勞,這整個京城,拎出誰家的女子,能有自己這般日子過得舒暢痛快?!


    饒是這樣,臨老臨老了,還免不了叫人算計,可真是.......


    王夫人一昂頭,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出聲道:“嬤嬤,不必攔著他,領他進來吧。”


    那管事兒的戰戰兢兢地踏進來,身後跟著個穿了鵝黃色布衫的女子,年不過十五六,雙眼滴溜溜地轉著。隻可惜麵相不好,尖下巴大眼睛瘦削的身形,眼睛一瞟滿目的風情狐媚,討不了老人家的歡心。


    賈玨隻是疑惑,按著那女子身上的穿著,尚比不起自己府裏的三等丫鬟,即便真的在榮國府身份低微,也不至於帶到自己這邊,也不給準備件兒好衣裳啊。


    “二太太.....玨三爺.....”


    那管事兒的微微鞠了下躬,笑的一臉賤樣兒。


    王夫人冷笑一聲,斥道:”這兒哪來的二太太?我是二太太,那大太太是哪個?”


    管事兒的許是沒想到王夫人會這樣早發難,愣了片刻才回答:“奴才不過一時順嘴,太太與我家太太原本便是妯娌,左右親不過一家去,分什麽遠近親疏呢.....”


    王夫人一掌拂下手邊的瓷杯,罵道:“哪兒來的下作東西?輪到你來說教了?好歹上麵坐著你們家太太和爺!”


    那管事兒地被落地茶杯利落的脆響嚇得渾身一顫,旋即身子一扭便跪下了,垂著頭不敢說話,反倒是後頭那個黃裳女子膽兒大,瞧見王夫人發火,也不懼,拿胸膛一挺,便脆生生地道:“太太何必這樣大火氣?擔心氣壞了身子。奴婢倒覺得,何管事兒所說不無道理,大老爺二老爺還時不時地碰頭喝盅小酒呢,反倒是太太,明明榮國府老太太天天叨念著,也不見您去過幾次....”


    賈玨一聽這話險些笑出來,這妹子不知是真缺心眼兒啊還是裝不懂事兒,說出來的話句句誅心,偏生地麵兒上還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仿佛那一番話倒真的是她心直口快不經大腦就說出來了似的。


    王夫人氣的雙頰通紅渾身顫抖,她捏著拳頭咬牙問道:“放肆!你又是哪個?何大!她可是你領來的?什麽阿貓阿狗的都往我府裏領,你這奴才安得什麽心?!”


    下頭那何大抖抖索索地麵上一片煞白,話也說不出,那女子接過話頭又吐出個更勁爆的消息:——


    “奴婢芳蹤,寶二爺前月兒說了要娶我,我今日便央了老爺太太,隨管事兒的一道來尋他!”


    王夫人指著她你你你了半天,幹脆是一翻白眼,暈了國去。


    好容易送走了一屋子的太醫,賈玨喝了口茶壓了壓驚,總算放下些心來。


    幸虧隻是怒火攻心體力不支,沒氣出什麽大毛病。


    他想了想,還是招手叫來了門外的抱琴,讓她去北苑找平日裏一般見不著人影的墨n來。


    賈玨探頭看著跟在墨n身後的男子,皺眉道:“我不過叫墨n來一會兒,用得著這樣形影不離麽?”這樣一說,又想起前不久抱琴說過的梅園兒事件,心裏更是糾結。


    裘千一向就看不出尊敬過賈玨,平日裏跟水檀,也一樣是死著個臉,三棍子悶不出個屁來。


    此時聽了賈玨的挖苦,也不過翻了個白眼,並不接話,隻跟在墨n後麵安安靜靜地尋了個凳子,抱著雙臂坐的四平八穩的。


    賈玨看他沒反應,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立刻看著墨n問道:“榮國府近來可是出了什麽事兒?今天的事情,你們可知道了?”看墨n點了頭,賈玨又低下頭自言自語:“哪便壞了,壞事傳千裏,得早早派下封口令才行.....”


    墨n等他一個人糾結完了,才開口回答他方才的問題:“上個月中旬,那邊府裏大老爺不知哪兒得來的消息,說別人手裏有些好扇子,動身強買不成,便揪了一班混混二子明搶,險些將人打死,後來不知哪兒托到了關係,才勉強將此事壓了下去,不過倒也是散盡了家財,真正一窮二白了,他在外頭吃酒賭錢,外債不知背了多少,就連府裏的女婢們都賣了個七七八八。不過前兩日,他又在百花樓瞧上了個未破身的清倌,隻是身價頗高,今日之事,隻怕便是為了來錢,不擇手段了。”


    賈玨一時呆滯,這賈赦也算是個人物,堂堂一等將軍,也能叫他掛著爵位混到這種地步,也是不服不行啊......”


    這樣想著,賈玨又記起個人來:“那,賈璉呢?家裏這個光景,王熙鳳能罷休?她那個性子,還不得反過天去?”


    墨n不知想到了什麽,撲哧一聲笑出來,捂著嘴又連連道歉:“那璉二奶奶可真是個巾幗豪傑,能屈能伸軟硬兼並的,三句話說不聽便上手打,爺,不是我說,您是沒見著那賈璉抱頭鼠竄的模樣.....簡直太可樂了。若那璉二奶奶生成男兒身,可不知得了得成什麽樣!近來許是在計劃著分家出去,讓大老爺他們領著賈{去過,自爺您分出了府,她掌家以來,撈地可實在不少,大約分出去了,還能過好些吧。”講到這裏,墨n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抬頭提醒道:“爺,賈璉一家人,您可得小心應對著,上回雖您勸解過了,可那璉二奶奶的高利貸還是自己放自己的,若是到時候......”


    賈玨一拂手截住他的話,點頭道:“你不必說了,我自己明白輕重的。”


    榮國府現下這個模樣,倒是真不如敗了省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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