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王夫人將賈母從賈府中接過來住顯然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兒。


    賈玨在晚間用膳的時候十分委婉地提出了自己這個想法,王夫人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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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政一貫是與清客們一道飲酒作樂的,自然不會出現在飯桌上。


    是以一桌的賈玨王夫人李紈寶玉探春等人中,竟隻有寶玉在聽聞了賈府如今處境後有了些驚詫心思,然而在得知了賈母此刻生活並無大礙時,首先便想到了:


    “許久未見到林妹妹了,聽弟弟這樣說,府裏竟是比往常還要清苦了?那林妹妹....”


    王夫人用力地將碗沿磕向桌麵,發出“碰!”地響聲來,正巧便打斷的寶玉張口欲言的話。


    王夫人一貫以來便是中意大氣端莊的大家閨秀的,林妹妹雖得了寶玉的青眼,可到底身子孱弱了些,走個路都一步三喘凝眉欲泣的模樣,若是真進了家門,懷不懷得上孩子都是個難事兒。原本她也還有些喜歡薛寶釵,可現下家中雖與榮國府分了家,可兩個孩子都自給自足地入朝為官了,薛家,....到底是門第低了些,更何況薛家也沒有從前那樣富庶了,單看姨太太成日裏的吃穿用度,便可見一斑。


    最叫她猶豫地便是寶釵的哥哥薛蟠,按理說王夫人本是個婦道人家,日日在家中佛堂焚香誦經的,最難接觸外界。可耐不住便是這樣端坐家中,那薛蟠闖禍的消息還是時不時的傳些進來。


    昨日是搶花娘與誰誰誰家的公子大家,今兒又因為一匹千裏寶駒聚眾鬧事兒了.....


    若真是結了這樣一個親家,該橫生出多少冤孽啊?


    加上前段日子知道賈玨身子又....出了那樣的毛病。那傳宗接代的重任,可不得寶玉一人承擔了麽?


    於是現下聽見賈寶玉竟還在詢問黛玉的消息,心中便格外不爽起來。


    可這話畢竟是不好當麵兒說的,王夫人獨自鬱悶了一會兒,覺得這樣講出來,寶玉絕對不能接受,隻得先轉移了話題,商量賈母的事兒。


    其實接賈母來這事兒,王夫人也是不大願意的,好容易不必每日早起伺候婆婆,不必吃穿住行事必躬親,頤養天年的日子,好容易才爭取來的。


    現下一句話便又要講婆婆接來,那府中究竟該誰說了算啦?


    王夫人這樣想著,口氣便有些不好:“我們早已經與榮國府分了家,按理說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平日裏你都是不必去的,為娘雖不知你此次去所為何事,不過想必你是不會說的。你說接老太太來....你大伯願意嗎?”


    賈玨低頭想了想,覺得確實忘了這件事兒了,頓時有些尷尬。


    王夫人擱下了手中的銀筷,示意下麵的丫頭們拖來瓷杯漱口,慢悠悠地做好了這些,才繼續道:“你自己想想,上回受重傷時,昏睡不醒,那邊府裏可又一人曾來探望過!?”


    說著便有些強硬地起身走了,賈玨嘟著嘴,有些不情願地繼續用飯。


    隔日與水檀講起這事兒的時候,賈玨依舊帶著一肚子的火氣。


    水檀知道他在鑽牛角尖,於是也不著急著安慰,慢悠悠地批閱好了奏折,又當著賈玨的麵喚來了隨身內侍,大喇喇地換起衣裳來。


    賈玨急忙捂住眼睛大聲罵道:“喂!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啊?!大白天的你換什麽衣服啊?不能背著我嗎?有傷風化!”


    內侍們眨著眼立即垂下頭去,雖然早就聽聞了賈玨對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也因此對他寵幸非凡,可當真見到了賈玨這幅肆無忌憚的模樣,還是被驚地言語不能。


    水檀轉過頭偷偷朝賈玨眨了眨眼睛,滿眼都是“哎呀你還有什麽沒見過的羞澀什麽啊”的意思。


    賈玨氣絕。


    好容易忙好了瑣碎的東西,水檀見賈玨還背對著自己一言不發,有些無奈地走過去,雙手撫上賈玨的肩頭,笑道:“我看你越來越小了,這麽半天還在生悶氣?”


    賈玨給他一扶,立馬僵直地倒向一邊。


    水檀嚇了一跳,連忙改手隆住,又去探賈玨的額頭:“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賈玨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眼.......打了個哈欠,嗚嗚嗷嗷地道:“你換個衣裳就好像西軍打仗,我等不住,眯上一會兒.....”


    水檀:“o(s□t)o”


    水檀起身抹了把臉,用力壓下吐糟的欲望,轉身坐在了賈玨的身側,拉起賈玨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我方才聽你說,要將你祖母接來一塊兒住?”


    賈玨點點頭。


    水檀轉過臉深深凝視了他一陣,皺著眉一副很為難的模樣:“據我所知,你們一係應該早與榮國府分家了,照理說這種事情,輪不到你頭上。”


    賈玨有些不高興,細細述說了榮國府目前的處境,又將為什麽將賈母接過來的原因仔細地解釋了一遍,水檀揉了揉他的頭,抿著嘴不置可否地問:”你可知道,先皇一去,我最先要做的是什麽?”


    賈玨被他問得有些怔愣,仔細地回想了許久之後的變故,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大約是....朝堂新舊更替...!!”


    賈玨猛然抬起頭盯著水檀:“是麽?!新舊更替?榮國府也是舊臣吧?”


    水檀耷拉著黃瓜臉點點頭,又戳戳賈玨的腦袋:“不論如何,這一步是必須要做的,其他人暫且不說,榮國府的陳年老賬隻怕你比我更加清楚吧?”說著,水檀整個人歪在床榻上,伸長了手臂去夠邊牆壁上的一對小鼻煙壺。


    “你幹嘛?”賈玨給他搞的情緒十分低落,榮國府勾攬權臣草菅人命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最重要的,大約便是水檀即位的時候,賈赦站錯的隊吧。


    水檀輕輕往外掰了掰那倆小鼻煙壺,擺弄了一陣,竟然給他搞出個暗格來,他伸手往裏麵摸索了一下,掏出本暗紅色的冊子來。


    “看看”水檀將冊子拍了拍灰,隨手遞給賈玨。


    賈玨翻開粗略地看了看,立馬拍著額頭哀嚎一聲。


    高利貸!


    這王熙鳳真不是個省心的!


    賈玨將帳子丟回床上,一臉的恨鐵不成:“隨你便吧,愛怎麽搞怎麽搞,至於我祖母的事兒,便等你治好了他們,再說不遲。”


    水檀一個暴起猛親賈玨一口,大聲高唱:“你可真是我的好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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