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波的眉頭不悅地跳一下,似乎當場就要發作,然而他在克製幾秒後,居然重新恢復了冷靜。


    時燃看在眼裏,卻覺得自己的心一沉再沉。


    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激怒林棠波,也許不能讓他自亂陣腳,但也會擾亂他的心緒,總之都會對言淮構成有利的條件。


    但林棠波居然克製住了心底的怒氣,不惜忍受她的嘲諷。


    當一個人不再逞莽夫之勇,而是開始學習權衡利弊、忍受屈辱,這就說明,他距離成功不遠了。


    看來林棠波對這次綁架計劃,是抱著必贏的心態來的。


    然而林棠波雖然不打算在肉體上折磨她,卻還是不願輕易放過她。


    “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他忽然輕輕一笑,眼神中閃過一道惡毒的光,也不管時燃同不同意,徑直把話說了下去。


    他說的,是一個小男孩的故事。


    這個小男孩出身優渥,天賦異稟,從小就是長輩口中被誇贊的對象,家中所有人都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直到十幾歲那年,他因為一場事故,聲帶出現損壞,西醫表示無法徹底修復,恰逢家中長輩的朋友認識一位中醫,男孩便去了朋友家見中醫。然而沒有想到,在男孩離開的第二天,這位朋友家意外發生了火災。


    “天災無情,一場大火,奪去了那位朋友家所有人的性命。”林棠波眼底閃著不易察覺的光,“其實我當初聽到這裏,就覺得很奇怪,火災雖然來得突然,可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逃出來呢?後來才知道,原來還是有人倖存的。”


    時燃的臉色,忽然沉了下去。


    林棠波仿若未覺,繼續說道:“所有知情人都知道,當年那場火災裏倖存的人,是那位朋友的孩子,因為被人藏在地下室裏,所以才躲過了一劫。可沒有人知道,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是被人護著,才逃過了當年那場火災。”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下來,看了時燃一眼。


    “你猜,那個人是誰?”


    時燃眼底的冷意幾乎毫不掩飾地聚起,直直與他對視,“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像的要多。”林棠波露出嘲諷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說道,“時燃,你被保護的太好了,你以為自己經歷過的事情是這世界上最慘痛的事情,所以從小就性情冷漠,生怕自己再重蹈覆轍,卻不知道,那些為了保護你的人,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停頓了片刻,語氣忽然多了幾分感慨,“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羨慕你從小就有人願意為你命都不要,羨慕這樣的人,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不知疲倦地守在你身邊,甚至將這份守護描繪成另一種感情,隻是因為怕刺激到你……這樣的幸運,是有的人一輩子也求不來的。”


    時燃並不理會他言語中的挖苦,神色陡然繃緊,固執地盯著他問,“故事裏倖存的第二個人,到底是誰?”


    林棠波卻忽然從艙壁前站直,將裝著酒的小瓶子拿在手裏,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是誰,你難道猜不出嗎?又何必問我。”


    時燃的麵色,瞬間白的像雪。


    林棠波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將瓶子裏的酒一口飲盡,沒有再說什麽,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船艙。


    作者有話要說:  逐漸揭露真相……


    ☆、第六十三顆藥


    林沉瀾得知時燃被綁的消息,比言淮那邊要遲了三個小時。


    他幾乎是一刻都坐不住,一路神色焦急地奔到棠園。園中靜悄悄的,沒有開燈,像沒有人似的,直到他得了言家手下的允許,進入屋內,才發現了異樣。


    屋內沒有開燈,臨窗的位置上,一人背脊挺直地坐著,在黑暗裏沉默不語。


    乍一看,像入睡了一般。


    但在林沉瀾腳尖跨入門檻的那一刻,他幾乎是本能地抓起放在桌麵上的□□,飛速上膛,對準來人——


    “是你。”看到來人的麵容後,言淮才輕輕籲出一口氣,放下□□,挽起一絲勉強笑意,“精神緊繃,見諒。”


    林沉瀾擺擺手,表示自己一點都不介意,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說說吧,你的打算。”他開門見山,“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林棠波那小子這一票玩的太絕,時燃在他手裏大家都不放心,要不幹脆順了他的意思,反正我也……”


    言淮靜了片刻,忽然打斷他的話。


    “你覺得就算順從林棠波的意思,她能平安被放回來?”


    他眼底有笑意冷漠。


    “你那個二哥,不是什麽善茬,信他還不如信一條狗。”


    林沉瀾浮起一絲苦笑,“我何嚐不知……可是如果不這樣,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林棠波肯定準備了第二手打算,被他牽著鼻子走,是傻子才會幹的事情。可現在除了被牽著走,還能有其他辦法?


    他看著眼前沉凝冷峻的男人,忽然想到一個不太可能的想法,喃喃道,“你不會……”


    “也許我要先對你說一聲抱歉了。”言淮目光掃過來,令林沉默心中一驚,隨即聽他淡淡道,“林家那塊陳年老疤,我已經揭了。”


    林沉瀾靜了一會。


    “他什麽反應?”


    言淮冷笑一下,“除了妥協,他還會有另外一種反應嗎?臉麵大於一切,你應該了解他的。”他繼續說道,“我已經派人提前在那幾個地點蹲守,明天宣布人事變動時,林棠波一定會來,到時候我們按原計劃行事,你來控製他,我去救人。”


    林沉瀾思索了一下,輕輕頷首,“也隻能這樣了。”話雖這樣說,他眉宇間仍有憂慮,“不過他這次應該是做足了準備,你那邊怕是更危險,要不我去?”


    “不必了。”


    言淮淡淡拒絕。


    “我的女人,我來救。”


    我的女人,我來救。


    林沉瀾一晚上都在琢磨這句話,必須承認,言淮說這句話時的那份男人味,連他都無法不為之動容。


    翌日,林老在鴛鴦樓設了宴會。


    宴會相當隆重,整個三層都包下來,一個包廂挨著一個包廂,邀請的都是和林家交情較深的客人,其中最深處的那個包廂,坐的全都是林家族人。


    也隻有這個包廂,門外站著負責把守的黑衣保鏢,將包廂的所有通路統統守住,連一隻飛蛾都不肯放進去。


    這樣莊重的宴會,來的人自然都心知肚明,是為了宣布希麽。


    宴席開席前,林棠波果然準時出現在樓中。他進了包廂,正在說話的林家幾位大爺都停下了聲音,擠出笑臉,紛紛上前恭維,說的話,竟都是提前恭賀的詞句。


    “二少爺以後可要多照拂我們……”


    林沉瀾慢悠悠地進來時,就恰好聽見這麽一句,一絲譏笑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正主還沒宣布,這些人精就已開始攀附起來,看那副樣子,就差在林棠波麵前搖尾巴了,和十年前在父親麵前的模樣,幾乎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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