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對不起,我來遲了。”


    一個冒失的聲音打斷院子裏和諧的琴聲, 十幾個學生都回頭看那冒失鬼,臉上都沒有責怪之意, 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少女穿著鵝黃色的衣衫,十六七歲妙齡年紀,柳葉彎眉,長得甚是靈動可愛。


    坐在首席被稱之為老師的女人,看上去年約三十,容貌極美,雖然穿著簡單的素色衣裳, 卻依然掩不去她身上那股雍容華貴的端莊氣質,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聲音溫柔:“小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名叫小蓮的少女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一溜煙的坐到唯一的空位上。


    一節課完了, 學子們依依不舍的離開翠竹小院,下次再來又要等到半個月之後,三兩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磨嘰著不肯走,小蓮雙手插腰,杏眼怒瞪:“看什麽看,還不快走!”


    幾個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門口走去, 其中一個回頭道:“凶什麽凶,就你這個樣子,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哼,連老師一半溫柔都沒有,真是枉為女人。”


    “還說!”小蓮拿了一個小板凳就扔了過去。


    眾人立即作鳥獸散了。


    美貌女子笑著搖搖頭,收拾桌上的琴譜,隻有麵對這群小家夥時,才讓她覺得生機勃勃。


    “老師,我來幫你。”小蓮說著就動起手來,邊收邊道,“我哥從京城回來了。”


    那女子神色僵了一下,淡淡道:“哦,可帶回來什麽消息。”


    小蓮道:“皇宮裏倒是沒傳出什麽事來,倒是那相王,染上了瘟疫,現在到處張貼皇榜,尋找名醫幫他治病。”


    女子手上的古琴“哐當”落地,摔出了一條裂縫。


    小蓮見她神色大變,連忙收起了嬉皮笑臉,關心的問:“老師你沒事吧?”


    女子嘴上說沒事,卻捧著心口,疼得彎下了腰,臉色極差。


    小蓮嚇壞了,知道她的舊病又犯了,忙道:“我去幫你拿藥。”一溜煙的衝進屋子。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院子外麵閃進來,幾步走到女子跟前,幾次伸出手臂,又收回,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女子抬頭,焦急的問:“小蓮說相王病了,可是真的?”


    那男子身形高大,劍眉星目,大約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站在女子跟前,卻難言羞澀之意,點頭道:“是,我還親自去看過,不過……”說著搖了搖頭。


    女子跌坐在凳子上,連他都搖頭,看來凜兒的病真的很重。


    女子正是宣瑾。


    “哥!”小蓮喊了一聲,把藥匣子遞給男子,“老師的病又發作了,你快喂她吃藥。”說完還調皮的朝他擠了擠眼睛。


    沈彥接過,熟練的取出藥丸,又倒了杯茶,送到宣瑾跟前。


    宣瑾吃下後,臉色紅潤了些,朝沈彥點了點頭,“有勞了。”


    六年了,無論他怎麽做,宣瑾對他總是這麽客客氣氣。


    “相王他身居王府,怎麽會染上瘟疫?”等到心口沒那麽絞痛了,宣瑾這才問。


    沈彥道:“聽說是被皇上派去治理黃河水災,才不小心染上的。”


    宣瑾聞言隻“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沈蓮好奇的問:“老師,你似乎很關心相王,不過那相王今年才二十一歲,你不會?”說著看了一眼大哥。


    沈彥臉上有了不自在的神色。


    宣瑾揚了揚嘴角,道:“我兒子若是還活著,跟他一般大了。”


    沈蓮和沈彥同時一愣,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宣瑾有個兒子,看她的樣子不過三十歲,怎麽可能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宣瑾從未告訴過他們,她的來曆,六年前宣瑾剛搬遷到這裏,經人介紹到他們醫館就醫,這才結緣,沈彥也是幫宣瑾看病才慢慢喜歡上她,以至於六年了,還未成親,可惜宣瑾一直拒他於千裏之外,不止沈彥,城裏很多公子都為宣瑾神魂顛倒,可惜沒人能打動她的芳心,若不是宣瑾舊病難治,沈彥又醫術高超,也沒機會接近宣瑾,隻要能時不時的看到她,他已心滿意足了。


    “小姐。”吟霜剛從外麵忙完生計回來,看到沈蓮和沈彥,朝他們友好的笑了笑,“沈小姐,沈公子也在。”


    宣瑾從吟霜手中接過銀兩,遞給沈彥,“這是上回的問診費。”


    沈彥沒接,想要說些什麽。


    宣瑾卻保持著生疏與客氣,直接關門謝客,“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了。”


    沈家兄妹這才無奈告辭。


    吟霜見那藥匣子,皺著眉頭道:“小姐,你的心頭病又犯了?”自從服了高珩下的毒之後,雖無性命之憂,卻落下病根,時不時犯心頭疼,六年前打聽到這裏有個醫藥世家,曆代醫術高明,被沈彥診過之後果然好了很多,不過還需時不時的服藥,而這藥全是名貴藥材所製,當初她們出來帶的銀兩早在三年前就花光了,後來便靠賣宣瑾的字畫為生,過了一年宣瑾又開始教授學生彈琴,如此雖不富裕,卻也能維持生計。


    不料宣瑾突然抓住吟霜的手道:“我要回京城。”


    吟霜嚇了一跳,想是那沈公子又不知從京城帶回了什麽消息,沈彥每年都會去京城幾趟,三年前,沈彥從京城回來,告訴宣瑾,當今聖上冊封了一個貴妃,不是旁人,正是城陽郡主夏芷荀,宣瑾一病三個月才慢慢好轉起來,這一次能讓宣瑾決定回京,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吟霜小心翼翼的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宣瑾落下淚來,“凜兒他病了,連沈彥也束手無策。”


    吟霜也慌了,陪著宣瑾落淚:“這可如何是好。”自從離開京城後,宣瑾就再沒有回去過,頭兩年還跟夏瑜凜有書信往來,後來索性也不聯係了,在這江南小城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宣瑾說走就走,回屋就收拾包袱,吟霜知她心情,不過到底比宣瑾冷靜些,道:“小姐,我們回去可以,隻怕到了京城便瞞不過皇上。”


    宣瑾自然知道,隻是若是凜兒的病好不了,難道她都不去見一麵?“隻要我們小心些,她不會知道的。”


    吟霜知她心意已決,也不多勸,隻道:“跟琉璃小姐聯係一下吧,也好有個照應。”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宣瑾點頭。


    吟霜又道:“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去沈記藥鋪再買些藥,以便不時之需。”


    反正已決定回京,倒也不急在一時,再看天色已晚,宣瑾想了想道:“你去邀請沈家兄妹,就說我明日設宴請他們,一來是告別,二來感謝他們這些年的照顧。”


    吟霜答應一聲去了。


    宣瑾一夜未眠,一大清早便讓吟霜去了集市,她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沈家兄妹過來時,便聞到芳香四溢的飯菜香,沈蓮誇張的口水直流,沈彥則是暗自欣喜,這麽多年了,宣瑾還是頭一回,請他們吃飯。


    席間,宣瑾自是說了很多感激的話,當她說出要去京城時,沈家兄妹才知這頓飯的意義。


    沈蓮脫口而出道:“你走了,我哥怎麽辦?”


    沈彥斜了她一眼,然後道:“可是因為相王之事?”


    宣瑾也不瞞他們,“我與相王有些淵源,他這次身染重病,若不去看看,心裏不安。”


    沈彥突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宣瑾驚訝的看著他。


    沈彥道:“我是大夫,最感興趣的就是各種疑難雜症,自從看了相王的病之後,我想了好幾個法子,還想再去試一試。”


    宣瑾知他跟著去,多少是因為自己,不過隻要能救凜兒,其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點頭答應道:“好。”


    沈蓮在旁邊叫了起來,“我也要去,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京城呢,我也想去見見世麵。”


    宣瑾自然也答應了,有沈蓮在,也可少很多尷尬。


    如此商議定了,各自回去收拾,約好第二天城門口見。


    離京城越近,宣瑾越恍惚,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那個地方,遙望著遠方,不禁想道,她跟她還有見麵的可能嗎?不過再見又如何,她身邊已有一個正得寵的貴妃,而她或許早被遺忘在天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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