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發著低燒, 伴隨著咳嗽,病歪在榻上, 吟霜和宣琉璃侍奉在左右。


    午膳送來了,宣瑾又要去喝那有毒的酒。


    吟霜擔憂的問道:“娘娘, 您真的沒關係嗎?”


    “無妨,拿來吧。”宣瑾支起身子,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後道,“若是哀家料想得不錯,下人們應該會把哀家生病的事告訴高珩,高珩隨時可能過來, 你們千萬不要漏出馬腳。”


    宣琉璃這兩天見多看多了, 雖滿肚子怨言,也不敢再毛躁,除了心疼姑姑,就是在心裏把高珩罵了千萬遍, 詛咒他不得好死。


    “姑姑, 不若請個大夫看看吧。”誰也不知道這毒最後會把人傷成什麽樣,若是尺度把握不好,一旦延誤了,後悔莫及。


    宣瑾剛要說話,就聽屋外有人道:“末將聽說娘娘身子欠安,特地請大夫前來為娘娘把脈。”


    屋裏三人都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宣瑾躺了下去。


    吟霜幫她掖好被子, 放下帳紗,揚聲道:“進來吧。”


    高珩在前,大夫背著藥箱跟在後麵。


    “末將參見太後娘娘。”


    “免禮,坐吧。”宣瑾的聲音從帳紗裏傳出來,隻比平日小些,倒聽不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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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珩給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走上前,對吟霜道:“麻煩這位姑姑了。”


    吟霜掀開被角,拉著宣瑾的手腕放在問診的小枕頭上,那大夫五指搭上去,一邊撫須一邊點頭,待診斷好後,走到高珩身側,回道:“娘娘隻是染上風寒,無甚大礙,待老夫開幾貼驅寒的方子,便可藥到病除。”


    高珩道:“那就有勞大夫了。”


    大夫道:“老夫這就去開方取藥。”


    待大夫走後,宣瑾道:“麻煩高將軍先回避一下,哀家要起身。”


    高珩答應了,便走了出去。


    宣琉璃恨恨的嘀咕道:“兔死狐悲,明明就是他想害姑姑,卻在這裏裝好人。”


    宣瑾怕宣琉璃收不住情緒,讓她呆在房中,自己則搭了吟霜的手出去,雖勉強振作,臉色還是極差,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這裏沒什麽好招待將軍的,吟霜,你去將酒壺端來。”


    吟霜端的正是中午未喝完的酒。


    宣瑾兀自斟了兩杯。


    高珩道:“喝酒傷身,娘娘正在生病,還是勿沾為好。”


    宣瑾扯出無奈的笑:“哀家被皇上困在這裏,除了借酒買醉,還能做什麽?”說著便將杯中酒喝個精光。


    高珩也學她一般,舉起杯盞,“娘娘請。”一口吞下。


    宣瑾道:“哀家已被困多日,不知這外麵情形如何?”


    高珩回道:“景王已集結了十幾萬大軍,準備伺機而動,不過娘娘請放心,有末將在,絕不會讓景王傷到皇上分毫。”


    “你倒衷心。”宣瑾語氣淡淡,聽不出褒貶。


    高珩也不在意,忽然道:“隻是還有一事,末將不知該不該告訴娘娘。”


    宣瑾又為自己斟了杯酒,飲下後道:“但說無妨。”


    高珩沒說話,而是從衣服中取出一份帖子來,大紅色的麵,一看便是喜帖。


    宣瑾打趣道:“莫不是將軍又有喜事?”


    高珩麵無表情:“娘娘看完再笑話末將不遲。”


    宣瑾確實想不到是什麽,接過翻開,隻一眼,剛剛喝下去的幾杯酒,盡數吐了出來。


    高珩道:“末將也怕遭人戲弄,特地讓人去求證,回來的人說王府上下張燈結彩,的確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宣瑾抬頭看他,“高珩,我有今日,你是不是覺得很快慰?”


    “娘娘這話從何說起。”


    宣瑾冷哼:“這裏無旁人,你無須再在我跟前裝模作樣。”


    高珩總算不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眼神開始變得複雜,還有了痛苦之色,“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宣瑾又見他故作癡情的樣子,隻覺作嘔,盛怒之下,一甩衣袖拂掉桌上的杯杯盞盞,冷道:“高珩,收起你那套虛情假意吧,我看得惡心,原本你我雖情緣難續,但是我還是把你當朋友看待,不能說推心置腹,但是我能將凜兒交付給你,足見對你的信任,你呢?你拿什麽回報我?離間我跟凜兒的母子之情,三番五次對夏熾陌下毒手,現在更從中作梗,挑撥得凜兒和夏熾陌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就因為你的一己之私,讓所有人都陷入無盡痛苦之中,你現在還來跟我談情說愛,你根本就不配!我隻為曾經鍾情過你而感到羞恥!”


    高珩的臉由紅轉白,漸漸變得冷漠猙獰,冷冷道:“你倒是會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我本已對你死心,若非你三番留情,我又怎會對你重燃希望?”


    宣瑾頓時氣結,她何時對他留過情,此人也太過自作多情了!


    高珩道:“你將我調回朝廷加以重用,還不是舊情難忘?你與我琴瑟和鳴追憶往事,難道不是有所暗示?更為重要的是,我向你表述心意,你並沒有斷然拒絕,豈不是給我希望?”


    宣瑾憤怒的打斷他:“你簡直強詞奪理!這根本就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高珩不理會,繼續道:“原本我以為你已貴為太後,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與誰有感情瓜葛,而我也願意就這樣守著你,但是你呢,竟然戀上自己的小叔子,還不顧廉恥的嫁給他,你何曾想過我,你又置我於何地?既然你對我無情,還指望我對你像以前一般?夏熾陌他該死,什麽人不好喜歡,偏偏喜歡你,仗著權勢強取豪奪,他毀了冰清玉潔的你,也毀了我的夢,我怎能不恨他,憑什麽他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而我卻連喜歡你都不能,這不公平!至於你的好兒子,他如今這樣對你,你捫心自問,是你一手造成的,還是被我逼的,他之所以恨你,還不是因為你跟夏熾陌好上,你最大的錯就在於你不該嫁給夏熾陌,更不該愛上他!”說完,嘲諷的看了一眼宣瑾麵前的喜帖。


    宣瑾明知他是歪理邪說,竟無話反駁,凜兒軟禁她是事實,夏熾陌要娶妃也是事實,若不是她的錯,為什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對她?難道她最大的錯真的是不該愛上夏熾陌?


    高珩也說夠了,看到宣瑾深受打擊的樣子,有種又痛又刺的快感,雙手撐在宣瑾跟前,恨恨的說完最後一句:“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玉石俱焚。”


    高珩走了好久,宣瑾還如木頭一般坐在那裏,不言不語,那張喜帖就攤在她跟前,風吹得沙沙的響,猶如陣陣諷刺的笑。


    “高師傅,皇叔他要再娶妃,說明母後在他心中並不重要,不如把母後放出來吧。”夏瑜凜這幾日因為囚禁母後的事,吃不下睡不著,甚是不安,他聽了高珩的話,寫了封信威脅皇叔交出虎符,結果沒收到虎符,卻收到皇叔納妃的喜帖,越發覺得自己做錯了。


    “皇上,”高珩在他跟前的蹲下身子,安撫道,“或者這隻是景王的權宜之計,他早不娶晚不娶,偏偏這時候娶,這其中必定有詐,再說就算他娶親,不代表心裏就沒有太後,皇上若是這時候心軟放了太後,景王便再無忌憚,景王他手握十幾萬大軍,而且個個驍勇善戰,咱們卻隻有幾萬禦林軍,就算加上末將的驍騎營,也絕不是景王的對手,難道皇上準備將皇位拱手相讓?”


    “可是……”夏瑜凜還是有些猶豫,“朕不想母後記恨朕。”


    高珩道:“皇上,咱們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唯有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太後若體諒皇上的處境,該為皇上出謀劃策才是,而太後卻希望皇上禪位景王,皇上又何必良心不安?”


    夏瑜凜覺得有道理,想起母後要他把皇位讓給皇叔,心裏又氣憤起來,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高珩摸著下巴,沉吟片刻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告訴景王,太後病危了,看她急不急。”


    “什麽!”夏瑜凜大吃一驚,義正言辭道,“朕不許你傷害母後!”


    “皇上別急,微臣話還沒說完,微臣的意思是,隻是放出太後病危的消息,並不是真的要害太後。”


    “是嗎?”夏瑜凜將信將疑。


    高珩道:“不瞞皇上,微臣剛從太後那裏過來,微臣也是看到太後病了,才想到這麽個計策。”


    夏瑜凜立即急了,“母後病了,朕要去看她。”


    高珩忙道:“太後隻是染上風寒,並無大礙,大夫也已經診治過,說吃過藥就沒事了,這裏還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皇上決策,皇上您分.身乏術,太後那邊自有微臣照應,皇上您大可放心。”


    夏瑜凜隻覺現在沒臉去見母後,便作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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