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熾陌思索片刻, 沒有去找宣瑾,而是回到朝暉殿, 讓人把水輕靈叫來。


    水輕靈正在書房幫夏熾陌處理軍文,聽到傳喚, 正好也有事要稟告夏熾陌,便拿了密函到前廳來。


    夏熾陌先問了她可有要事稟告。


    水輕靈將書信呈上。


    夏熾陌掃了一眼,臉色變得凝重,水輕靈被關了幾天,而她這些日子的心思都放在宣瑾身上,軍務上懈怠了不少,竟是事情迫在眉睫才知曉, 果然美色誤人。


    夏熾陌沉聲問:“算行程, 應該快到了吧?”


    水輕靈答道:“探子來報,還有三天。”


    夏熾陌手指輕敲桌麵,緩緩道:“北川王那個老匹夫一向不服本王,這次竟派城陽小郡主前來送貢品, 此舉著實詭異, 本王以為恐怕有詐,獻貢是假,探虛實才是真,老匹夫多年守在邊陲之境,兵力雄厚,不得不防,當年本王攻打宇文氏部落, 老匹夫貌合神離,非但不助本王,還在暗地裏跟宇文氏勾勾搭搭,若不是皇兄婦人之仁,念在他是我父皇同輩親王,不忍削藩,本王早就將他連根拔了,那需今日再來防他。”


    水輕靈未發表意見,隻說:“請主子示下。”


    夏熾陌沉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做好準備,不怕他有不軌之心,且看看再說,對了,來的雖然是郡主,還是按藩王禮節接待吧。”


    水輕靈一一應下。


    說完正事,夏熾陌這才將高珩之事說了,憤然道:“這個高珩,不殺他真是難解本王心頭之恨。”


    水輕靈小心翼翼道:“主子若懲治了高將軍,恐怕太後會不高興。”


    夏熾陌冷哼:“我要真殺了高珩,她豈止不高興,恐怕要恨我一輩子,我若不是有這個顧忌,早就動手了,不但如此,我甚至不能跟她在高珩這件事上起爭執,這個女人不可理喻的很,我要說高珩的不是,她隻會更加袒護高珩,委實可惡!你給本王出個主意,本王該怎麽做?”


    水輕靈有件事還未來得及跟她求證,略帶驚訝的問:“莫不是主子跟娘娘同床共枕一晚上,竟是什麽事也沒發生?”否則親密無間的兩人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嫌隙。


    夏熾陌立即長歎一聲,“不知為何,我就是做不出讓她不高興的事。”


    水輕靈也跟著感歎:“主子對娘娘真是用情至深。”


    夏熾陌想起她跟水輕靈的事,笑道:“看不出你倒是挺有能耐,這麽快就得到佳人芳心了。”


    水輕靈頓時紅了半邊臉:“主子何必取笑奴婢。”


    夏熾陌道:“我哪是取笑,羨慕還來不及,快說說,你用了何法子?”


    水輕靈神色羞澀,好一會兒才道:“其實也沒什麽法子,就是經過那事之後,自然而然就好上了……”頓了一下,又不無擔憂道,“琉璃性子單純,是好事也是壞事,她因為相信我,才與我要好,我自不會負她,我隻怕她也容易輕信旁人,對我若是產生什麽誤會,可就難辦了。”水輕靈想到她跟宣琉璃之間存在的隱患,暗暗發愁,暗想,她是不是該跟琉璃坦白以絕後患?


    夏熾陌知道水輕靈在擔憂什麽,她已讓夏疏影查過這件事,可惜什麽也沒查到,甚至連個懷疑的對象都沒有,那日跟宣琉璃有過接觸的男人,要麽就是年紀甚大,要麽就是口碑極好,這些人怎麽也不可能做出自甘下流的事,不禁疑道:“到底是誰呢?手段竟如此高明,完全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夏熾陌想不到,水輕靈就更想不到了。


    又回到主題上來,夏熾陌歎道:“瑾兒的心思和心計不知高過琉璃那丫頭多少倍,否則我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打動不了她,不過這也正是瑾兒的魅力所在,也罷,若是能輕易得到瑾兒,我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珍惜了。”


    主仆倆各有愁事,嗟歎了一會兒後,暫且作罷。


    夏熾陌想到此刻去找宣瑾,隻會無謂爭吵,有一件事卻是刻不容緩了,今日自作主張封了高老將軍為平原侯,跟著她的那些心腹老臣們心中一定會有想法,需安撫一番才行,便換了衣衫,徑直出了宮。


    宣瑾平複了心情,到宣琉璃房中尋她,卻不見其蹤影,問了下人說是去了長月宮,自是去找容盈心了,宣琉璃進宮後,跟容盈心玩得甚是親密,宣瑾不禁蹙眉,之前竟是疏忽了這一點,雖然如今的容盈月已對她構不成威脅,但是琉璃跟容家姐妹走得還是未免太近了些,琉璃人雖聰明,不過處世不深,需適當提點一下才行。


    直到掌燈時候,宣琉璃才興致而歸,手上還捧了一盆花,拿到宣瑾跟前獻寶,讓宣瑾猜這花叫什麽名字。


    宣瑾就見那花枝上開了兩三朵綠色的花,花瓣層層疊疊,卷成一團,雖奇特少見,倒也難不倒宣瑾,宣瑾曾在一本藥理書中見過此花,此花名叫綠萼,是月季的一種,因為稀少而顯得格外珍貴,就連皇宮中都不曾有過,宣琉璃剛從長月宮回來,自是容家姐妹贈送於她,隻不知她們又從何而來,宣瑾見宣琉璃一副“料你猜不到”的得意模樣,不忍拂了她的好興致,而且她也確實是第一次見,就笑而不答。


    果然宣琉璃見她答不上來,就口沫橫飛的賣弄了一番,罷了,還要將此花送給宣瑾。


    宣瑾含笑道:“這花如此珍貴,是盈心姑娘的一片心意,你怎能隨便贈人,還是自己留著吧。”


    宣琉璃一想也是,把花交給宮女,叮囑一定好生養著。


    待妥了,宣瑾朝她招了招手,又給吟雪使了個眼色,吟雪會意,把侍從都帶了下去。


    宣琉璃知道姑姑有話要跟她說,就乖巧的坐在宣瑾身側。


    宣瑾拉了她的手,又將她好好一番打量,丫頭似乎比剛進宮時更水靈了,難道是那個緣故?這麽看來,她姑侄倆的命運倒是有幾分相似,竟都跟女人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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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琉璃起初還很高興,難得姑姑有興致找她聊天,但是在宣瑾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視下,立即變得局促起來,雙頰燒得通紅,心虛的低下頭。


    關於那日之事,宣瑾因為避諱隻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宣琉璃也因為害臊隻說了隻言片語,至於其中詳情,宣瑾其實知道的並不多,就更不知道宣琉璃怎麽會跟水輕靈好上,兩人又何時好上,現在涉及到宣琉璃的婚事,需打聽清楚才行,否則怎麽跟父親和大哥交代。


    宣瑾知道宣琉璃為人單純,沒那麽心機,也就不左顧而言他,單刀直入的問道:“你喜歡水輕靈?”


    宣琉璃看了一眼宣瑾,又匆匆低下頭,咬著唇沒說話,神情甚是扭捏,若是旁人問她,她還能大方承認,但是問她的人是姑姑,她怎能在姑姑跟前說喜歡別人,更何況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水輕靈,應該是喜歡吧,不然怎麽會跟水輕靈做那樣的事,第一次還能說意外,第二次可是心甘情願之下,這麽一想,突然有點想見水輕靈了。


    宣瑾不過是想驗證一下,宣琉璃雖沒說話,如此模樣卻根本就是承認了,不由得心歎一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宣琉璃等半天也沒等到宣瑾言語,隻好又抬起頭,忐忑不安的喊一聲:“姑姑。”


    宣瑾原是想把指婚的事跟她說了,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你怎麽會喜歡女人?”


    “啊。”宣琉璃愣了一下,跟著羞容滿麵,她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就算她喜歡水輕靈,水輕靈可是女人啊!她如何跟姑姑解釋女人喜歡女人這件事,而姑姑又會如何看她,姑姑不會把她當怪人看吧?如此想著,心中更惶恐了,腦中不斷盤旋著,該如何說。


    宣瑾也不催促她,隻靜靜的等著,她想確認一件事。


    事到如今,宣琉璃也豁出去了,反正這件事早晚都要麵對,再看姑姑的臉上並沒有厭棄的神情,心又定了些,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一咬牙說:“我之所以喜歡女人,完全是因為姑姑。”


    宣瑾大吃一驚:“因為我?此話怎講?”


    宣琉璃緩緩道:“琉璃從記事起,耳濡目染的就都是姑姑的事,爺爺和爹爹總是拿我跟姑姑作比較,說我樣樣不如姑姑,起先我還不服,直到姑姑回府省親,琉璃親身經曆,才知道我跟姑姑之間的差距,從那以後,琉璃就把姑姑當做榜樣,事事效仿,久而久之,便對姑姑起了仰慕之心,琉璃隻覺得姑姑是最好的,哪還看得上男子,後來又聽說了姑姑坎坷的情路,更覺得這世間男子沒什麽值得喜歡,所以琉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隻對女人有好感,即便沒有水輕靈,琉璃喜歡的也隻是女人。”


    宣瑾隻看著她,無法點評她的這番話,這般因果關係聽起來似乎並不合理,但是琉璃喜歡上水輕靈卻是不爭的事實,沒想到她對琉璃的影響竟這麽大,琉璃的這套理論自然不能用在她跟夏熾陌之間,夏熾陌自小便女扮男裝,言行舉止處處模仿男人,有心與她還情有可原,那麽她呢?她又該如何說?


    宣瑾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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